“我不玩游戏。”见山耸耸肩膀，向一侧歪着头，“即使是小时候我也不玩。我很难找到对手的，这你应该知道。”
“这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剡姑娘。”见山平和的笑容之前令蝌蚪不安，现在却开始让她沮丧。蝌蚪转过身，朝着云车走去，可几步之后，蝌蚪意识到他没有跟上来。
见山站在雨里，直勾勾地盯着什么，眼睛大睁，目光明亮。没有预言图景，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享受着冰冷洁净的雨水从皮肤上将煤灰冲掉的感觉。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云车缓缓升起来了，呼呼的风声在蝌蚪的耳膜里振动着，但那仿佛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不那么重要了。蝌蚪只能看着见山。在这暴雨如注的暗淡光线里，他就像是要渐渐消失一般。像灰烬一样模糊，像雨水一样模糊，像这二者一样转瞬即逝。
“你会来帮我们解决监狱的事吧？”蝌蚪的声音里充满绝望，但她听之任之，懒得加了掩饰。见山似乎并不在意，所以蝌蚪又换了种说服的骊略。“疏月也会追杀你的。他正在追杀我们，自然一有机会也会杀掉你。”
这话让见山笑得弯了腰：“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吗？我知道的，剡姑娘。而且我并不是死在汉中王手里。这种感觉也许你们是无法理解吧，一直能看见自己的死状。”
蝌蚪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恼怒不已。他怎么能离开？其他人都选择战斗，他为什么不那么选边站？蝌蚪咬了咬牙，说道：“你知道我能强迫你一起来。”
在晦暗的雨幕里，蝌蚪的电火花似乎亮度加倍，紫色和霜色的光在雨中咝咝作响，它们在蝌蚪的指尖之间缠绕，让她的脊骨里闪过一丝快意。
可是见山又笑了。“我知道你能那么干，我也知道你不会那么干。不过，你要留心，剡姑娘。我们会再见面的。”他点点头，若有所思。“是的，没错，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蝌蚪只是在做自己承诺过的事。蝌蚪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她挣扎再三，还是没有硬把他拖上云车。“可是我们需要你，见山！”
但是他已经开始往后退了，每一步都让他的身影更加模糊。“相信我，你不会强迫我的！我另有以下忠告给你——到苏岩城市郊去，到洗剑湖去。保护好你在那儿找到的东西，不然你那些监狱里的朋友将生不如死。”
苏岩城，洗剑湖。蝌蚪重复着这两个词，直到牢牢记住。
“不是明天，不是今晚，你必须现在就去。”
强风的呼呼声越来越大，空气都紧绷震颤起来。“我们要去找什么？”蝌蚪在巨大的风声里喊着，一只手遮在脸前，挡住那些旋转的雨点。很痛，但她努力地眯起眼睛，可还是只能看见那个灰发男人最后的模糊轮廓。
“你会知道的！”见山在雨里喊道，“赵若翾怀疑的时候，你告诉她，她的疑问，答案是‘是的’。”
“什么疑问？”蝌蚪一头的雾水，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她困惑。
“你记住就行了，在意你自己的命运吧，小蝌蚪。”
“是什么？”
“崛起，孤独地崛起。”这句话回荡在雨里，犹如狼嚎。“我以你能够成为的样子看待你，不是雷电，而是风暴。这风暴将吞噬整个世界。”
有那么一瞬，见山的眼睛仿佛放射出光芒，血红色，在灰色的映衬之下，犹如灼灼燃烧，洞穿了重重未来，也看透了蝌蚪。他弯起嘴唇，疯狂地笑了，牙齿闪着银光，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当蝌蚪一个人登上云车时，向松很识趣地让蝌蚪自己生闷气。但绝望浇熄了她的怒火。孤独地崛起。孤独。蝌蚪用指甲戳着手掌，希望疼痛能驱散悲哀。命运可以改变。
赵若翾没有向松那么体贴，她一边给郎行良包扎伤腿，一边抬起头来，手指头上都是黏糊糊的血迹。“很好，反正我们并不需要那个老家伙。”她气哼哼地说道。
“那个老家伙能帮我们彻底打赢。”忆辰轻拍她的肩膀，却只换回一个白眼。“想想吧，他能用他的法术做成多少事。如果我们有他帮忙，那么我们的对手在我们面前就是透明的。如果你能知道你的对手下一剑刺你哪里，你就可以提前避过，并砍下他的脑袋。”
向松坐在驾驶座上怒意丛生。“我看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他看着蝌蚪在他旁边坐下，浑身湿透。“你真的打算去闯那座监狱？专为我们这样的人建的监狱？这不是飞蛾扑火吗？”
“不然呢，你想让林牧之死吗？”向松没回答蝌蚪的这个反问，只是气得咝咝吸气。“我想的就是这个。”
“好吧，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向松叹了口气，驾驶着云车开始上升。一棵棵银杏树，穿上了金黄色的袍子，一株株枫叶树戴上了红冠，一串串圆溜溜、红彤彤的野酸枣，真像挂满树枝的小灯笼。抬头仰望，那参天的青松，苍劲挺拔。“我们得重新部署，做好计划。任何人想要自愿参加都可以，但是孩子们除外。”
“不错，孩子除外。”蝌蚪同意。她一下子想到了薛恩璇和营地里的其他小孩。他们太年幼了，还完全不能参加战斗，可是疏月并不会因为他们年幼就放弃追杀。孩子们不会喜欢被留在后方的，可是蝌蚪了解向松有多在乎他们。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孩子目睹血腥的战斗，亲眼看见残肢断臂的飞舞。
“不管你们在讨论啥，我都参加。”郎行良绕过赵若翾看着其它人，腿上的疼痛让他紧咬着牙齿。“不过我还是很愿意了解一下自己即将参加的工作。”
奶奶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打了他一下，笑话道：“你是腿上的伤还不轻啊，可也不能走神。他们说的是劫狱，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和他们玩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