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错,奶奶。”赵若翾说,“要是问我,我会说这一切都是痴人说梦,不过是个疯老头儿的话罢了。就这么从灰里冒出个怪人,一通胡说八怪,你们听就听了,听了还要去玩命。”
奶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用祖母看孙女的眼神盯着蝌蚪:“真的吗,小蝌蚪?”
“叫那人疯老头儿有点儿难听。”忆辰嘀咕着,但他没否认大家的共识。蝌蚪是唯一一个相信见山的人,而这些人则相信蝌蚪,愿意追随蝌蚪。“他说略阳城的那些话是对的,别的也都没错。他干吗要就监狱的事撒谎呢?”
崛起。孤独地崛起。所谓的“疯子的胡说”,不过是为了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找了个借口而已,这样才能减轻把消息置之不理的负罪感。而这么做的结果,是你在把责任推给明天的时候,很多人已经一步一个脚印地上路了。蝌蚪和赵若翾的差距,就是这么拉开的。
既然有如此重大的消息,就不能轻易地把它当成耳边风,把希望寄托于充满未知的将来,远不如从现在开始处理来得可靠。只有怯懦者才把问题留给未来,有胆有识者却只相信现在。
“依我看,他没撒谎!”
蝌蚪的话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最终只剩下云车大风扇在嗡嗡响。乘员舱里充斥着熟悉的单调轰鸣,平地很快就被甩在后面。雨滴拍打着四周,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但向松技术高超,不一会儿,我们就冲出了青灰色的云层,沐浴着明亮的正午阳光,仿佛摆脱了顽石般的负重。
“我们去洗剑湖,”蝌蚪小声且确定地说,“见山说我们会在那儿找到些什么,对我们有帮助。”
蝌蚪本以为他们会反对争论,可是没人敢反驳我——当你乘坐着一个破篮子在天上飞行时,惹毛雷电女孩实属不智。
雷声在云车下方翻滚,在云层之间,雷电预示着暴风雨将至。巨大的雷电劈向地面,仿佛每一条每一道都是蝌蚪身体的延伸。灵活流动,却像利剑一样锋利,将挡在路上的一切燃烧殆尽。洗剑湖不远,就在这片暴风雨的北方,它正映着平静的天空,犹如明镜一般。
向松绕湖飞行了一周,随后向上爬升,让云车隐入云层,然后又在覆满植被的环湖山丘上找到了一条半埋起来的小路,勉强可以用作平地。降落时,蝌蚪从座椅里直起身子,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寻找什么。
蝌蚪一人当先走在最前面,忆辰紧跟在她后面。一行人急匆匆地往湖边赶,如果没记错的话,它位于北方,距离这里有一里路。蝌蚪正调动起身体里的方位感,辨认着树冠的疏密,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蝌蚪浑身一冷。
是剑出鞘的声音。
一个握剑的女孩,而她的剑没拿好。就连蝌蚪也看得出来,对她来说,这剑太大了:闪着微光的凛冽金属,剑身对于她来说太长了,明显是给训练有素的士兵使用的,而不是她这个瑟瑟发抖的纤细少女。
士兵,蝌蚪一个激灵,水灵族。
这种剑是禁卫军用的。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在辉映厅地下的监牢里,禁卫军朝自己刺来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剑。那一剑像巨大的锥子一样,直直地揳入了自己的脊骨。
如果不是林牧之和那个被他控制了的先天道医,自己肯定得死。尽管身怀法术,蝌蚪还是摊开了双手,别无选择地表示投降。虽然身负雷电之术,可是蝌蚪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女孩施放雷电,所以她只好选择忍让。
“别动,我叫你别动。”女孩厉声说道,竟然朝着蝌蚪靠近了一步。她的肤色黝黑,浓重得像是黑檀木的树皮,使她能很好地在森林里把自己伪装起来。然而,蝌蚪看见了她皮肤之下的红润,还有她白眼球中细小的红色血管。蝌蚪一边打量着,一边暗自想着:这应该不是个水灵人。
“别动,不然我可要刺你了。”
“我不会动的,”蝌蚪对女孩说,“但是他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女孩茫然地皱起眉头,还来不及害怕,忆辰就从空气中显形,出现在她背后,相当老到地用军队里的那一套把她制伏了。剑从她手里掉了出来,蝌蚪冲上去一把接住,才没让它落到坚硬的地面。
女孩拼命挣扎着,咒骂着,但忆辰把她的胳膊紧紧压在脑后,迫使她跪了下去。他紧扣住她的双手,嘴上露出一抹笑意:这瘦姑娘可不是他的对手,就好像抓住的是一只小山鸡。
那把剑拿在手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不是蝌蚪会选择的武器——何况蝌蚪还从来没有用武器搏斗过,这真是有些好笑。蝌蚪想,事到如今自己竟然没用过任何的兵刃。
“把你的臭爪子拿开!”女孩咆哮着,不停挣扎。她虽然不强壮,可是四肢修长,灵活敏捷。要把她按住不动,就像是要按住一条泥鳅似的那么费劲。“我不会回去的,绝不!除非你杀了我!”
蝌蚪一只手拿着剑,另一只手上却亮起了电火花。这一幕把小女孩吓住了,她一动不动,只有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恐惧。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知道你是谁了。”
向松的热量比他本人速度快,他还没冲到蝌蚪旁边,一股热气就已经靠拢过来。他忧心忡忡,指尖上燃着蓝色的火焰,可一见到这女孩,火焰就熄灭了。
“给你带了个礼物。”蝌蚪咕哝着,把剑塞到向松手里。向松盯着剑,马上就明白了蝌蚪的意思。这一点上向松的聪明,只怕是知夏永远比不上的。要知道和知夏交流真是说不出的困难,哪怕是面对面地坐着,你也难以让你明白你的意思。更别提他的犟脾气了。
“你怎么弄到这个的?”向松蹲下来,好看着那女孩的眼睛。他的姿态,冷淡且严厉,让蝌蚪想到了上一次他刑讯拷打时的样子。赵若翾的叫声和冻结的血液,现在想到这些蝌蚪仍然会觉得难受。那女孩没回答,向松似乎有些紧张起来,身上的肌肉都鼓起来了。“这把剑,怎么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