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风雨之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惊雷,撼动了四周的空气。脚下的地面颤动起来,尽管闭着眼,蝌蚪还是能感知到炫目的雷电。紫色与霜色交缠,声势万钧,这是蝌蚪所感受过的最强大的东西。蝌蚪虚弱地想象着,要是这雷电击中了自己会怎么样?一样死掉,还是会活下来?它是否会如锻造宝剑那样,把自己炼成更可怕,更锋利,全新的什么东西?
终于,她还是放弃了,想不出来。
一道巨大耀目的雷电从天空中直劈下来,向松抓住蝌蚪的肩膀一起躲开了。天空中的雷电击中雷电结界,四散开来,紫色的碎片纷纷飘落就像下雪似的。它们落在蝌蚪的皮肤上,咝咝作响,一阵欢欣,一股振奋的能量脉冲唤醒了蝌蚪,仿佛涅槃重生。
四周的禁卫军纷纷退缩着,续而四散闪躲或抱头鼠窜,想逃离这电闪雷鸣的风暴。向松使劲地拽着蝌蚪,但此时的蝌蚪几乎感觉不到向松了。蝌蚪的感官和这风暴彼此呼应着,感受着它在她头顶翻转腾挪。此一刻,雷电即是蝌蚪,蝌蚪即是雷电。
又一道雷电劈了下来,击中了沙地,禁卫军们更是四散逃开,奔向大门。但禁卫军和士兵们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在军校的呼喊下,很快就回过神来。虽然向松把蝌蚪往后拉,想两个人都能得救,但敌人们还是步步紧逼——已经无路可逃。
风雷暴雨的感觉虽好,可蝌蚪的能量已经抽空了,要控制雷雨已非她能力所及。蝌蚪的两膝哆哆嗦嗦,心跳如同打鼓,快得简直要跳出嗓子来了。再一道雷电,再一道。自己和向松,也许还有机会。
蝌蚪几乎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后退,脚跟已经退到了钱族长的空水坑。蝌蚪知道结束了,没有路可以逃了。
向松紧紧地拉着蝌蚪,把她从坠落深坑的边缘拽回来。那下面幽深黑暗,空无一物,只有水流搅动的回声,只有管道和纵横的排水设施。而面前,是训练有素、冷酷无情的士兵们。他们呆呆地瞄准,齐刷刷地拉满了弓。
雷电结界碎裂,狂风暴雨减弱,显然败局已定。疏月在包厢里满意得欣赏着蝌蚪和向松的挫败,他咧开嘴巴,挤出一个骇人的诡笑。尽管离他这么远,蝌蚪仍然能看见流精耀日冠上的闪光。雨水流进了他的眼睛,但疏月眨也不眨一下。他可不想错过向松、蝌蚪死去的样子。
箭离弦而发,这时候士兵们也不必再等疏月的命令了。
无数支箭挂着风声飞来,像蝌蚪所拥有的暴风雨那样,弓弦声响彻空旷的比武场。然而什么也没感觉到。而面前引弓的士兵却纷纷惨叫着倒下,他们胸前烧香般地布满了箭杆,蝌蚪完全糊涂了,这是什么回事?
蝌蚪看向自己的脚下,在那深坑的边缘,竖起了一排的联发弩。每一支弩都连续不断地射击着,装箭,再次射击着,士兵们成排地倒下。
蝌蚪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拉住她的衣服,把她拽进了深坑,坠向黑暗。向松和蝌蚪都落在极深之下的水面,但拉着蝌蚪的那双手仍然没有松开。
蝌蚪只感觉到周身的水漫了上来,黑暗将她淹没。
昏沉欲睡的幽暗虚空渐渐散去,生命的活力重新生发。蝌蚪的身体随着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好像是一种古怪而又有些熟悉的机关在转动?金属摩擦着金属,在高速运转下发出尖厉的声音,蝌蚪迷迷糊糊地分辨出来了——是羲和车。
蝌蚪的脸颊下面挨着的座位有种奇异的柔软,但同时也是紧绷的。那不是皮革、麻布或丝绸,蝌蚪终于意识到,那是温暖的人的身体。蝌蚪只要一动,它也跟着动了起来,迎合着蝌蚪头的位置。蝌蚪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切让好几觉得自己仍然在做梦。
向松坐在蝌蚪的对面,姿势僵硬而紧张,握紧的拳头放在膝上,他直直地盯着前方,盯着环抱着蝌蚪的那个人,而他眼睛里的烈焰,蝌蚪再熟悉不过。这怪车把他弄糊涂了,他的眼神偶尔闪烁,来回打量着上上下下的构造。眼看向松似乎恨不得亲自去检查一番,但坐在旁边的人让他动弹不得。
是赵若翾——她还活着!
这个强硬的女人,更加伤痕累累,周身防备,正监视着向松。看来她在广场地下的大屠杀中死里逃生了。蝌蚪想笑一笑,想喊她的名字,但是浑身上下的虚脱让蝌蚪根本动不了。蝌蚪开始回忆起了那场暴风雨,自己在比武场里杀了人,以及所有恐怖骇人的场面。当然还有——疏月!这个名字让蝌蚪的心缩紧了,在痛苦和悔恨里纠结着。还是林牧之的那句话——任何人都能背叛任何人。
赵若翾准备着,像是一根压紧的弹簧一样,随时准备着向向松动手。周围还有一些像赵若翾一样的人,紧张地看守着向松。他们有的残疾了,有的带着伤,人数不多却个个如临大敌。他们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位落魄的水灵人王子,像看着食人饿虎似的看着他。
而向松原本只是一只爱晒太阳的猫。这时,蝌蚪看见他的手腕被铁手铐锁起来了,向松完全可以轻易地熔化掉它,可是他没那么做,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仿佛是等待上菜的食客一样漫不经心。
当向松感觉到蝌蚪的目光时,立即看向蝌蚪,眼中的火燃重新燃起。
“小蝌蚪。”他喃喃说着,流露出一些愤怒。一些劫后余生的感叹。
蝌蚪试着坐起来,但是脑袋一动就有一只温柔的手把她按回去躺好。“还得我救你。”有人说道。这个声音,也认出来了。
“知夏,你还活着。”蝌蚪含混不清地说。
“我当然还活着。”
让蝌蚪感到意外的是,这个曾经的儿时玩伴已经代替了赵若翾原来的随身护卫,跟随在她的身后。现在,知夏也有了自己的伤疤,胳膊上的绷带脏兮兮的,但生机勃勃,且活得健硕。只是看到他,就让蝌蚪感觉到一阵大大的轻松。
但是,如果知夏站在那儿,和其他侍卫在一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