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知夏营地不远处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被不知道多少年积累的藤蔓遮挡着。负责打猎的小分队下了决心,想一探究竟。这个山洞口是一个地方很大的像是门厅的地方,再进去就有一条地下河,不知道通向何方。小分队扎了小竹筏,备了火把,带了干粮,进了洞中,小心翼翼探索前进。大伙终于弄清楚这是一条可容小舟通过的地下河。水深处最深也不过三四丈,最宽处约也是三四丈,最窄处只有两丈左右。
地下河洞顶高达约有七八丈。这条河穿过了四座山,蜿蜒至少有三里多,蝎子岩和附近的灵蛇岩、和尚岩原来是相通的。渐渐地这里也成了大家聚集的地方,如果有事还可以在这里商议。
幽谷紫地的山洞里,蝌蚪的声音怪异地回荡在入口处的宽阔厅堂里。风从石头之间的裂隙里吹进来,裹挟着雪粒和凝结成冰的雨滴,呼啸着扑打在对面的土墙上。寒冷随之而来,不过向松已经在尽力驱散它了。
营地里的成员们挤在一起,围着向松生起来的火堆暖着身子。一双双眼睛在火苗的映衬下犹如一对对红色和橘色的璀璨宝石,它们随着抖动的火苗闪烁着,向蝌蚪望过来。一共十五人,包括三娘、向松、赵若翾,还有蝌蚪的哥哥忆辰,营地里所有的成年人都必须来听这些蝌蚪不得不说的话。
窦羽逸身边坐着琪薇、史若城和肖子齐。一个可免疫痛感的后天道医——肖道成,正伸开苍白的手掌烤火。郎行良差点儿烫到自己,连忙往后躲开了。还有冷千秋——他像肖子齐一样刀剑不入,以及从五家湾码头的礁岩岛屿来的马洛。就连知夏也来了,这让大家颇为欣喜。他坐在打猎的两个好搭档——雷飞风和钱思芳之间。
所幸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到场。他们不参加这次行动,并且会继续享有蝌蚪能提供的安全和保护。奶奶带着孩子们留在里面的屋里,变着模样哄他们玩儿,而与此同时,所有超过十六岁的人都在听蝌蚪解释之前的略阳城一行所得到的信息。他们全神贯注地坐着,脸上显现出震惊、恐惧或坚定的神情。
“见山说,四天太久了,所以我们得在三天内做成这件事。”
用三天来劫狱,用三天来筹谋。蝌蚪自己接受了一个多月的训练,和水灵族一起,而在那之前,她已经在竹乡镇的街巷里混迹多年。而向松是天生的战士,忆辰在军队里服役了一年多,赵若翾虽然没有法术,但仍是握有实权的使者。
可其他人呢?当蝌蚪环顾四周,看着自己建立起的这营地里的全部力量时,她的决心动摇了。只要自己再有多一点儿时间,窦羽逸、郎行良和肖子齐都会成为自己这支队伍的骨干,他们的法术相当适合参与突袭,而且是营地里接受训练时间最久的成员。
其他人法术卓著——比如琪薇,仅需眨眨眼睛就能炸掉一个物体——可惜经验不足。他们来这儿只有几天或几周,才刚刚离开穷乡僻壤、沟渠垃圾,而那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是。让他们去战斗,就像把孩子扔在有毒蛇猛兽的笼子里一样。他们对其他人是危险,对自己也是。
所有人都知道,这行动愚不可及,不可能成功,但没人说出口。就连三娘都识趣地没开口。她盯着火堆,拒绝抬头看蝌蚪。蝌蚪也不能长久地看着她,因为她让蝌蚪太愤怒、太悲伤了。她正是蝌蚪极力避免成为的那种样子。
赵若翾先发声了。“尽管那个叫见山的人证实了他的法术,但是他告诉我们的那些话仍然可能是谎言。”她向前倾着身子,被火光勾勒出一副锋利的身影。“他可能是疏月的人。他说德盈太后开始控制新人——那他会不会也被控制了呢?用来诱惑我们?他说疏月设下了陷阱,也许这就是其中一个啊。”
蝌蚪的心一沉,看见有几个人附和着点了点头。雷飞风、钱思芳,还有肖道成。蝌蚪以为知夏也会和他的打猎同伴保持一致,但他只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像三娘一样,他也不看蝌蚪。
暖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前方是火堆,后方是向松。他靠在土墙上,像壁炉似的散发着热量,却也像壁炉似的静默不语。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讲话,因为很多人之所以容许他留在这儿,是因为蝌蚪,或者是因为那些孩子都爱他,抑或两者皆有。蝌蚪不能依赖他去争取支持,蝌蚪只能自己来。
“我相信他。”这话念在蝌蚪的嘴里,就像外语一样陌生,可其他人却动也不动。这些人视蝌蚪为领袖,蝌蚪自己也必须像个领袖的样子,说服他们跟随自己。“我会去黑龙潭监狱的,不管是不是陷阱。那些新人面临的命运无非两种——死,或是被那所谓的王太后当作傀儡利用。这两者都是绝不能接受的,危险当然危险,我们现在做的事就很危险。”
蝌蚪极力地争取着大家的赞同,这时一阵表示同意的低语传来。是郎行良带着另外几个人在议论。他缓缓点头,展示出一种忠诚。他亲眼见过见山,并不需要太多的游说。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就像之前一样,你们有权利自己做出选择。”三娘微微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忆辰就在她旁边,一直抓着她的胳膊,以免她做出什么蠢事。“选择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艰难,可并非无路可选。”
要是说得够多,蝌蚪感觉自己也许都会相信这话。
“怎么做呢?”雷飞风开口了,“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那座监狱会让你们这些人完全变回普通人。这就不光是围栏和门锁的问题了。到处都是波横术,到处都是身手敏捷的水灵族士兵、全副武装、高墙深沟、灵璧石……你能依靠的只有运气,雷电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