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过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谢兰欣满心惆怅地回忆,却是零零碎碎都说了出来。
她曾经的恶毒心理,和也行使过的善心,一切的一切真相就这样呈现在阮方妤面前。
等说完这些故事,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谢兰欣说的口干舌燥,这时候心里的恐惧和害怕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于是自顾自端过床尾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咂咂嘴,她又道:“你母亲真的很漂亮,能让任何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都自惭形秽,而招致嫉妒。”
阮方妤有些恍惚地看向窗外又在飘大雪的天空,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出车祸离开的,如果父亲是自己孤身一人避世,那是不是证明他其实还有可能活着。”
作为一个孤儿来说,没什么比知道可能还有一位至亲活在世界上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可谢兰欣很快便将她的期许给打破了,她撇撇嘴道:“当年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还在读书,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恨你,就算活着那又能怎么样?”
“或许再次见到你,也只会让他又想起那些极力想要忘却的往事,总归不会是什么父女两两相望热泪盈眶的温馨场面。”
阮方妤看了她两眼,倒是也没反驳,毕竟她对于这个父亲的了解也只不过停留在七岁以前,如今是什么模样,是否还安然地待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这些都无法得知。
于是她没再问下去,思忖片刻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方才上楼时下面东西就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也差不多到时间,她也该随着一起回家了。
而正当她站起身来时,谢兰欣却忽然扑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她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方妤,小声道:“你还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吗?”
闻言阮方妤一愣,接着便有些心虚起来。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为了从她嘴里套话刻意编造的,而裴祤多半也只是装的,没想到谢兰欣当真了,而且对这件事情的恐惧度还不小。
但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这会儿她跟自己回忆往昔萌生了一些良心,可过不了多久便又会燃起始终无法磨灭的怒火,于是她现在肯定是不能跟她说实话的。
于是阮方妤故作高深莫测地思考许久,然后释然般叹道:“我会帮你跟霍少爷求情的。”
言尽于此,她将自己的手腕从谢兰欣紧攥着的手中抽出来,转身就想离开。
可还没等她手放在门把上,身后的人又开口了。
她的语气一般带着哀求一般带着探究:“那舒舒呢?你就不能帮她也求求情吗?她只是一个孩子啊!”
提到这个名字,阮方妤忍不住攥紧拳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阮舒舒做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是上辈子的还是这辈子的,都没有一件事情让她觉得可以原谅。
甚至就连当日酒会上的唯一一次服软,居然都是带着极其阴暗的目的性,甚至连人手都布置好了,仅仅只是在她面前演的一场戏。
而她就像个傻瓜一样,始终残存着心里那点不值得一提的善心和怜悯,觉得阮舒舒只是个孩子。
可后面的种种都映衬了阮舒舒并不单纯的事实,而她也不想再肆无忌惮地挥洒自己恶心到不行的圣母心了。
可是如今在谢兰欣的口中,阮方妤却显得那样十恶不赦,好像是在以权压人,欺负一个不闻世事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了,转身看着怒目圆瞪的谢兰欣,怒道:“一个孩子会在别人的酒里下药吗?会满心城府地每天都密谋着要怎样让自己的姐姐身败名裂吗?甚至会在荒郊野岭的时候开玩笑将两个活生生的人往悬崖下推?”
谢兰欣张张嘴想要辩解,可半天却也说不出些什么来。
阮方妤不想跟她置气,便叹口气努力缓和自己急躁的心情,缓缓道:“我会努力给她求情,但是你不要忘记,她这次害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林家的千金。”
“就算我说服了霍安垣把她放了,林述也不会放过她的。”
言罢,谢兰欣原本带着侥幸的心理已经全然破碎,她惨白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心里却好像已经单方面给她最爱的女儿判了死刑。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即便是从前高傲无比的谢兰欣,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会不顾颜面地争取一丝丝可能。
阮方妤就算平时收了她再多的欺负,如今看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于是她转身出了门,忽略了身后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便传出的哭喊声,迈着平稳的步伐朝着电梯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裴祤从电梯出来。
他看见阮方妤出来以后露出一道狡黠的笑:“怎么样?都一五一十地招了吧。”
“嗯,你的演技可真好。”他欢快的语气将阮方妤沉重的心情挥散不少,她微微勾起一抹笑,忽然道:“其实你可以进军演艺圈了,我感觉你还挺合适的。”
裴祤闻言挑起浓黑的剑眉,漂亮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些笑意来:“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唱歌。”
他说完以后阮方妤惋惜地耸耸肩,然后又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的疗养院朋友是骗人的吗?打电话应该也是演的吧。”
话音落下,电梯叮的一声响了,裴祤薄唇微勾,俯身凑到她耳边轻飘飘笑道:“是真的。”
阮方妤惊愕地睁大双眼看着他,表情很是不可思议。
而裴祤却很淡定,伸长手臂帮她将电梯摁亮了,然后看着不停往上跳动的数字发愣。
等电梯门终于在他们面前打开了,裴祤才很有绅士风度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霍夫人请进,先生在楼下等着他的新娘。”
他的语调含笑而认真,让阮方妤不禁红了脸颊,可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脑海中却也恰合时宜地浮现了霍安垣速来冷肃的神情。
果真是……她的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