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时间定在九点，陈语八点半就准时到了法院，跟赵嘉言一起在律师通道排队。
轮到陈语时她将早已打开的律师证放在安检人员面前，只需核对一下确认人证合一，即可通行。
旁边那一排行进缓慢的队伍都是当事人，这条队伍的行进速度异常缓慢，总有人听不明白规则或者提出异议。
刑事审判庭都在一楼，陈语绕过人群，走过一条通道，才来到刑事审判庭，法庭里一个人都没有，离约定的开庭时间还有很久。
陈语在辩护人位置，开始做着开庭前的准备。
赵嘉言坐在旁听席，他挑了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并从包里拿出笔和笔记本。
“我能记笔记吗？”他问陈语。
“不能。”
“那我能坐到你身边不？做你的助理，或者是也作为辩护人？”
赵嘉言从旁听席又来到陈语这里。
陈语的不满已经慢慢爬到脸上了，“我早就已经把代理手续交了，所函和授权委托书是打印好的，手写加上你的名字法官不会同意的。”
“那你有没有空白的所函和当事人的授权委托书？”
赵嘉言还是不死心，他俯视着陈语，似乎看不到陈语的表情。
“我没有空白的刑事函，授权委托书有，但不是空白的。”
赵嘉言赶忙说：“那没关系的，到时候我给法官补一个刑事函就可以了。”说着从包里找出律师证的复印件。
“当事人没有见过你，突然看到你，不一定能同意由你作为他的辩护人。”
刑事案件开庭时，法官在核对完辩护人身份后会询问犯罪嫌疑人是否同意由这位律师代理。
“一旦他不同意，那我这个庭还开不开了？临时增加一位律师而没提前跟当事人、公诉人、法官沟通过，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能让你在开庭的时候记笔记？”
陈语的话让赵嘉言讪讪的收起了律师证复印件，尴尬的解释道：“我不知道刑事案件的流程是这样的，我以为跟民事案件差不多，那我就先旁听去吧。”
陈语没有说话，继续摆弄电脑。
“你咖啡趁热喝啊。”
赵嘉言没话找话想起了陈语放在地上的咖啡，又返回来把咖啡给她拿到桌子上。
陈语只得把咖啡又放到地上，除了公诉人、法官之外一会儿还会来十几个旁听人员，大家都认真的开庭，唯独她摆一杯咖啡在桌子上？
这时候恰好两位公诉人推门而入，是林检带着他的助理来了。陈语把要对赵嘉言说的话咽了回去。
“来的真早啊。”林检一边儿擦桌子一边儿对陈语说。
陈语瞬间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笑着跟林检打了招呼。
林检看了一眼旁听席，问道：“今天旁听给了几个名额？”
“十六个。”陈语答道，因为不想主动介绍赵嘉言，她就没说多出来的那一个名额是给赵嘉言的，她现在就是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不要有其他的情绪，好好把庭开完。
离开庭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法警带着旁听人员过来了，“在旁听席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不要说话，保持肃静，听明白了吗？”
很明显没有人回应法警，他们探头探脑的进来，然后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陈语和林检很有默契的都不再说话，各自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材料，法警站在门口看着蠢蠢欲动的旁听人员。
陈语从右手边的门偷偷绕出来，贴墙站着，小声的问法警：“外边人多吗？”
法警摇摇头，“还行。”
“有没有情绪激动的？”陈语又问。
法警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旁听席，眼神警告后对陈语摇了摇头，陈语的心踏实一些了。
陈语刚坐下不久，法官们就带着材料过来了。
审判长准备好后问法警：“犯罪嫌疑人带来了吗？”
从看守所到西海区人民法院路途不近，法警带着犯罪嫌疑人来的时候正是堵车的时候，有时候安排在九点开庭，但犯罪嫌疑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到了。”法警答道。
“现在正式开庭，大家保持肃静。”
审判长看了一眼旁听席，他开过很多非吸和集资诈骗的庭，知道旁听人员最容易情绪激动不遵守法庭纪律，开庭前陈语数次向他保证已经多次在会见犯罪嫌疑人林达的时候告诉他开庭时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能胡说八道，林达倒是答应了，但是犯罪嫌疑人也是开庭过程中最不可控的那部分人。
不出所料，审判长宣布将被告人林达带到法庭的时候，旁听席上试探性的发出了一两声极小的议论声。
其实，绝大多数投资人根本没见过林达这个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许多人开始在兜里摸索手机，想给林达拍张照片给其他投资人看看，摸索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能带入法庭。
法警一个眼神，旁听席上渐渐放肆的讨论声马上平息了。
审判长继续推进庭审的流程。
公诉人在宣读起诉书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的听着，陈语虽然已经把起诉书看了很多遍，甚至都能背下来其中重要的内容，但也低头认真的听着，坚决不能左顾右盼。
按照陈语的经验，一旦旁听人员有了火气，他们会找一个找个软柿子发泄，通常情况下就是给“坏人”辩护的律师。
可能是起诉书上的措辞过于专业了，旁听席上各位还没反应过来，公诉人已经宣读完了起诉书，安全的进入到下一个环节了。
“被告人是否听清起诉书的内容？”
“听清了。”
“有什么意见？”
林达抬头看了审判长一眼，心想我都认罪认罚了我能有什么意见？随后又看了一眼陈语，突然想起陈语对自己的嘱咐，“我没有意见，我听辩护人的。”
原本准备复盘一下起诉书内容的旁听人员的注意力马上被当下的对话吸引了，为什么他一个被告人还有权利对起诉书的内容有异议？
旁听人员集体打量着陈语，心想这一定是最坏的那个人，因为犯法的人都听她的话，她能是什么好人。
“辩护人有没有异议？”审判长问道。
陈语知道最期待她答案的是旁听人员，陈语拿起起诉书，认真看了一下，把麦克风拉到嘴边，铿锵有力的说道：“对起诉书指控的内容没有异议。”
旁听人员有些失望于她没有点燃战争的导火索。
赵嘉言忍不住看了一眼旁听人员，他们互相打量了一番，都对对方不屑一顾。
“请公诉人举证。”
在这个阶段审判长更像是一个主持人，按照既定的程序慢慢的推进庭审，控辩双方按照规定的顺序进行发言。
赵嘉言听到审判长的话马上正襟危坐，身体稍向公诉人那边倾斜，确保自己能够听清楚公诉人说的每一句话，他还是觉得遗憾，没能记录下这最关键的一部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他突然想到了可以用手机录音，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在身后的监控摄像头下方，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林检正在拿起他的证据目录，陈语到底忍不住扫向旁听席，换做平时，她从不会主动看向那里，此时此刻她控制不住自己看了一眼赵嘉言。
确实如她猜想的一般，赵嘉言此时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林检的发言。
陈语低下头，露出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