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东风虽然有惊无险的被取保候审了,但他面临的压力更大了,究竟怎么做才能365天之内把公司所有的业务都转变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而与集资诈骗半点关系没有,把自己的刑期控制在十年以内呢?他毫无头绪。
他觉得自己头顶挂着一个倒数计时的秒表,时间按照自己的节奏不急不缓的流淌着,有种平静却能把人逼疯的力量。
答案是明摆着的,成东风只能让陈语给出个解决方案,但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去找陈语聊解决方案的事情,是因为他知道,公司的许多情况是不能对陈语说的,还有些情况是他不了解的,比如历任老板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烂摊子,一想到去揭开这个掩盖了许多年早已腐烂发愁的脓疮他就害怕。
但成东风知道没有时间让他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丑媳妇儿总归是要见公婆的。他没有先找陈语商量对策,而是先找了赵嘉言。知己知彼,才能完全避开陈语的雷点而只利用她的经验和智慧。
赵嘉言此时正在法院办事儿,听到成东风只说找他有事儿,而且不方便在电话里言明具体事因,他就慌的没有心思继续办事,胡乱的收起材料就往公司赶,油门踩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我需要陈语帮我把公司现在全部的业务都转化成只涉及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这一个罪名,不能沾上集资诈骗这个罪名,你看我需要注意点儿什么?”
成东风虽在请教赵嘉言问题,但语气和表情无一不透漏着对他的鄙夷。
赵嘉言无声的抵抗着。
成东风清楚的知道赵嘉言此时心里巴不得他跟陈语的合作泡汤,但他偏偏不让赵嘉言有半点儿得逞的机会。
“赵律师,我跟陈语合作融洽才是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该隐瞒的我会帮你隐瞒,除了我谁还能做到?但是如果你把我们俩的合作搅黄了,你猜我会怎么做?”
赵嘉言知道成东风不是在吓唬他,按照陈语的性格,谁把这个案子搅黄了她就跟谁没完。
“你就跟她说公司的现状没问题,但是不管你给她的信息是什么样的,她给你的方案都绝对不会违反法律。”
成东风认为赵嘉言说的倒是有理,“解决方法一定是不违法的吗?”
赵嘉言反问道:“公司现在的漏洞是不违法能解决的了的吗?如果能的话为什么要去自首呢?”
成东风点点头,赵嘉言的语气虽然不好,但他在平静时智商是在线的,看来日后还有大用处,于是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不要再纠结于我聘用了陈律师,其实对你没有什么影响,我没必要损人不利己。”
赵嘉言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成东风,成东风又说:“你就好好上你的班,后续我有很多事情还是需要用到你的关系,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肯定会帮你的。”
赵嘉言点点头,成东风说这个话他倒是相信,有些小事儿确实需要动用他的关系来解决,他不能不分大事小情的都找邢志斌,容易惹他厌烦。
送走赵嘉言,成东风就联系何永珍。
“何主任,我现在没有解决问题的思路啊,需要你们这些大拿给我出出主意啊。”
何永珍用一贯冷淡的语气回应道:“具体一些。”
成东风嬉皮笑脸的说:“比如与陈律师的相处之道。”
在何永珍发作之前,成东风抢先道:“开玩笑,比如说你们所有没有相似的案例,就是把集资诈骗变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
何永珍虽然仍旧活跃在诉讼领域,但她的主要业务还是公司并购等,而且目前北海市这一领域的主要业务还是集中在何永珍手中,她是毋庸置疑的绝对的专家,但是说到刑事案件,她确实没什么可供参考的经验。
刑事组的三位元老级的合伙人也许有相关经验,但是她想到成东风用陈语来恶心她,此仇必报,于是就回绝了成东风:“你聘请的是陈律师一个人,而不是我们星辉所,我不能因为陈语个人的案件去召集星辉所的律师们为你开研讨会。如果是询问我个人,我愿意帮忙。”
成东风以为何永珍最后一句话是给双方留有余地,高兴的说:“其他人我都无所谓,有你何主任我还用得着别人么!”
“我好多年不做刑事案件了,没有相关经验。”何永珍像在讲冷笑话,让成东风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窘迫。
隔着电话,成东风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愤怒神色,但声音却一如往常,“那我再考虑考虑。”
何永珍还是召集刑事组的三位元老开了个小型会议,她也需要了解这一类型案件的相关经验,因为直到成东风判决生效前,她都要不断的应对成东风的各种问题,同时还要关注赵嘉言在这个案件中所受的牵连程度。如果经验不足,稍有不慎,将满盘皆输,赔进去一个赵嘉言倒是无所谓,最主要的是她心爱的星辉所不能经受这种灾难。
程律师总计做过四个涉案金额超过十亿的集资类案件,其中三个案子定的罪名是集资诈骗,一个定的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程律师总结了一下,“其中,三个案子是因为老板潜逃出境,钱被卷走,公司无法继续运营,投资人去报的警。另外一个是钱挥霍光了,没有钱兑付给投资人,到了约定的付利息时间,公司已经人去楼空了。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郭律师和于律师点头附和,他们的案子虽然涉案金额较大,但是没有一个最终有能力清偿所有欠款的。
何永珍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根据经验,咱们自己研究出一套方案。”
三人均惊诧的望向何永珍,“涉嫌同一罪名的不同案件细节也有所不同,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对案件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这不是建了个空中楼阁吗主任?”程律师话一出口,就得到了另外两位律师的附和。
何永珍点点头,放弃了这耗费庞大的无用功,转而说道:“有没有关系好的亲朋好友在这个公司投资的,让他们做好提前兑付投资的准备吧,到时候让赵律师帮帮忙。”
三位律师都摇头,“不管有没有投资的,目前这个风声还是不要漏出去的好。”一旦消息在投资人之间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他们躲成东风都躲不及,哪还敢沾染半点儿。
散会后何永珍仍旧坐在那思索着对策,快下班时赵嘉言来了。
赵嘉言现在习惯性的每天下班前回来找何主任,“我白天盯着成东风和公司,不放过半点风吹草动。”
何永珍劝他不用这么紧张。
“怎么不紧张?晚上根本睡不着,半夜刚睡着,两三点就醒,一直到天亮。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像化疗似的。”
“有的是应对这件事儿的办法,不必这么紧张。”何永珍看似在安慰赵嘉言,实际上也是在安慰自己。
赵嘉言听了何主任的话,眼睛瞬间亮了,何永珍一贯的风格是事情不到板上钉钉的时候不会轻易示人,惊喜的问道:“主任,有眉目了?”
见赵嘉言这么兴奋,何永珍说道:“配合陈语做好未来的退赔工作,到时候成东风一个人判个十年八年的也算是有交代了。”
赵嘉言把“成东风一个人判个十年八年”听到心里去了,他认定何主任是托到关系帮成东风了,以何主任的实力和为人处世之道,这么说就意味着这件事儿肯定是定下来了,只不过何主任不能跟他直言托了谁的关系而已。
而此时,成东风正在去见陈语的路上。他被留置那一晚的恐惧、悲愤现在全部转化为亢奋,恨不得不眠不休的去研究解决困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