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最近一直在忙六皇子与御史家四姑娘林嘉月的亲事。
白日里,六皇子带着林嘉月前往东宫拜访。
虽是京城里大户出身,林嘉月倒没有故作忸怩之态。先前去过几回陆晚棠的铺子,两个女孩几乎是一见面,便去了一旁不知在唠嗑些什么。
“晚棠姐姐,”朝六皇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林嘉月小小声说:“洞房花烛夜,究竟是怎样的呀?”
她身边的女孩儿们,要么还是待字闺中的,要么结了亲的与她算不上亲厚,不好意思多问。旁敲侧击地想与家中乳母说上几句,乳母也说等她成亲便知道了。
思来想去,觉着陆晚棠好亲近,林嘉月好奇问。
“这……”
陆晚棠堪堪抿了一口茶,听着这个问题,险些呛着。
下意识朝容谨的方向看了看,陆晚棠两颊不由得升温。
“可能,会疼?”
斟酌了一番,陆晚棠回想。
德妃当时,一直不满她的出身,担心她并非清白之身,所以执意要看元帕。直到第二日见了元帕上的红,才肯认她做容谨的侍妾。
林嘉月是御史之女,又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兴许,不用这么委屈吧。
眉头紧蹙,显然露出了几分犹豫之意,林嘉月捏着衣摆。
“不过,之后就不会多疼了。”
这事实在不知这要怎么形容,陆晚棠打量着林嘉月的神情,感觉自己是越描越黑了。
再描下去,将人吓着了,可不就成了她的不对!
“其实,娘亲说,今儿让宫里的嬷嬷教我那事。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也没告诉六皇子殿下。”
看向陆晚棠,林嘉月的意思很是明了。
“我陪你去。”
陆晚棠答应的干脆,与林嘉月寻了个去自己商铺挑挑脂粉的理由,一齐出了东宫。
有了林老夫人先前的招呼,嬷嬷也是早早就在林嘉月的闺房候着了。此时林御史与林老夫人都不在府上,与林嘉月从正门进了林府,陆晚棠打量着林府的布局,倒是颇为讲究风水。
尽管自己被容谨纳为侍妾时,也有宫里的嬷嬷同她讲规矩。不过陆晚棠今儿陪林嘉月一听,还是听出了区别。
至少,嬷嬷在告诉林嘉月时,强调的一直是夫妻间的床笫之欢,增进夫妻之间的感情。
而当初告诉她的,是要如何侍奉殿下,学会讨殿下欢心,伺候的殿下高兴。
妾室在世人眼中,兴许,也只有这个作用吧。
陆晚棠只觉庆幸,容谨未这般看她。
“不过,”话锋一转,嬷嬷又对林嘉月说:“姑娘虽是在林府,被御史与夫人捧为掌上明珠,不过这嫁到宫里,还是要随夫。切不可善妒,更要为六皇子殿下开枝散叶,规劝殿下勤理课业、公务。”
“历朝历代,那等狐媚惑主的女子,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床笫之欢该有,却不可过度耽于享乐。”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晚棠总感觉,嬷嬷在说到“狐媚惑主”几个字时,是朝她的方向看的。
这京城里流言蜚语,还真是厉害啊。
心下轻叹一声,陆晚棠无奈。
“成亲的规矩,居然这么多。”
好不容易等嬷嬷说完,一通教导下早就不仅仅是说那事了。与陆晚棠往东宫的方向去,林嘉月有些丧气。
她与六皇子是真心相爱。这不成亲时,还能时常在一起,甜蜜至极。
怎么成了亲,反倒条条框框都在约束她做个称职的王妃,而非六皇子的爱人。
“说都是这么说,不过成亲后的生活,还不是你们自己过,冷暖自知。”
算来,容谨为她打破的规矩,也不知该有多少条了。
陆晚棠笑了笑,宽慰林嘉月。
再者,嫁到帝王家的,有谁能那般称心如意呢。
“今儿去哪了?”
晚间,待六皇子与林嘉月离开,容谨批了公文后,来到寝殿,问陆晚棠。
“别和本王说是商铺。”
陆晚棠也不知,容谨怎么就看的这么准。林嘉月能将六皇子糊弄过去,她这儿属实不好糊弄。
“哎呀——就是,”迟疑了片刻,陆晚棠“从实招来”。
略一挑眉,似是添了几分兴趣。容谨欺身近前,极具磁性的声音落在陆晚棠耳畔,让她有一分恍神。
“那,爱妾都听了些什么?”
“是,是教嘉月的,又不是教我。”
柔柔地勾住容谨肩颈,想起这七八日来,容谨忙于处理一件科举舞弊案,两人也没有太多时间接触,陆晚棠眨了眨眼,语气更软:“再者,阿棠不是有殿下这个师傅,亲自手把手的教吗?”
她在“手把手”上故意咬重音,秋水般氤氲的眸底猫着坏,让容谨只想现下再好好“教教她”。
“是吗?”
微一勾唇,拉着陆晚棠的手向下,容谨不给她退缩的余地。
“姑娘!姑娘!”
晨间,陆晚棠还在睡梦里,便被映寒在寝殿外急切的声音唤醒。迷迷糊糊起身,不知出了何事,陆晚棠揉了揉眼,示意映寒近前。
“我大伯,他,”倒是鲜少见映寒这般唯唯诺诺,陆晚棠坐直,也跟着有些紧张。
映寒的大伯是负责打更的敲钟人。
打更之事看似寻常,却十分重要。
昨儿上夜,许是太过困倦,凌晨时分在墙根下睡着了,不慎误了更。
东宫上下,往日里都是听着打更声,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安排一日诸多事项。这下她大伯一人误了更,这会子后厨也没做早膳,好几个下人都睡过头了,也错过了昨儿预定的采集。
现下,下人们纷纷推卸责任,都将担子甩给了她大伯一人。
“此事若被太子殿下得知,一定会撤去我大伯的职,将他赶出东宫。”
往重了说,误更的损失与有违军令,甚至是一个性质。在映寒看来,只赶出东宫都算小的。
以太子殿下那般严厉的性子,不下令仗责她的大伯再驱逐,便是开恩了。
“姑娘可有办法,至少,至少替奴婢,在殿下面前说个情,求您了。”
大伯是她在这儿的唯一亲人了,平日里待她也算不错。映寒说着,跪立在地,作势就要给陆晚棠叩首。
“你先起来。”
赶忙将映寒扶起,陆晚棠琢磨着,毕竟是映寒求自己,这忙能帮还是得帮的。
“不过,殿下的性子,若在气头上,越说情,怕是越不合适。”
仔细想了一回,陆晚棠思量:“要不,我们将这事伪装过去?”
容谨每日先去竹林奕剑。若有早朝,练剑后再回来换朝服。
陆晚棠算着时辰,将映寒的大伯带到了昨夜睡着了的墙根处,随后将人两手捆上,嘴巴用破布堵住。
“荷包拿走。”
示意映寒的大伯将荷包给自己,陆晚棠将现场伪装成了有人劫持了打更人,再将他双手捆住,夺去了他身上银两的情形。
满意地打量着“作案”现场,看来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陆晚棠领着映寒回去,只等容谨回来定夺了。
“何等窃贼,还敢偷到这儿来?”
回府,迎面便听着下人议论,说打更人被窃贼劫持了,嘴巴又被堵住,无法呼救,这会子刚被人发现。容谨顿足,顺势绕到墙根旁看了眼。
“殿下,是奴才失职,奴才昨夜走的好好的,突然遇到两个蒙面人,还是从墙那头越下的。”
虽然说辞是陆选侍为他想的,不过到底面对的是太子殿下,映寒的大伯涨红了面色,匍匐在地,不敢抬首。
“奴才怕他们害了自己性命,只得将银两全交了。他们不给奴才松绑,怕奴才去喊人。”
所以也误了更点。
容谨不言,只面无波澜的听着映寒的大伯辩解。心中愈发没了底气,映寒的大伯懊恼闭眼,等候太子殿下发落。
“退下吧。”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太子殿下竟没有多问,便放任他离开了。
“殿下。”
同样也有点心虚,见容谨回来换朝服,陆晚棠赶忙上前,说话间已经分外殷勤地给容谨递上了朝服。
“殿下这些时日,还是瘦了些,”替容谨扣上玉带,陆晚棠道:“今日让后厨多做些殿下爱吃的,我等殿下回来。”
容谨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模样,心下好笑又无奈。
一时间也不知,他俩是谁在糊弄谁。
“晚膳精不精细,本王倒不甚在意。本王只是觉得,每回本王穿着官服与你……”慢慢贴近,温热的气息萦绕在陆晚棠耳边,容谨低低地轻笑一声,出言:“爱妾反应似乎都要更大些。”
“容谨!你不许再说了!”
想起上回弄脏了容谨官服,又是因为那事,实在不好意思交给下人洗,陆晚棠顾念着他第二日要上朝,匆匆忙忙自己亲手替容谨洗了,生怕第二日晾不干。
结果第二日早,她轻手轻脚出去收官服,回来后容谨神情悠然闲适的和她说了句“今日休沐,不用早朝”。
摆明了在欺负她!
“先走了。”
满意地看着陆晚棠红透了脸,容谨心情大好地戴上冠帽,阔步朝外走去。
“姑娘,姑娘。”
一直不敢近前,直到太子殿下离开,映寒才从后院过来。
“这事儿,应该就过去了吧?”
“看起来好像是过去了,但,”思索了一会,陆晚棠也拿捏不定。
她连容谨若是问起,侍卫在何处,都想好了说辞,思路清晰逻辑合理。
结果容谨竟然一句未多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家殿下,看起来,的确没那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