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远了点，赵导才跟我说：“估计不会留，这一镜没价值。”
我有些沮丧：“是我还不够好，词编的差劲。”
“但你救场救得很及时，”赵导拍拍我肩膀，算是鼓励，“这就是跟没经验的人拍戏会出现的情况，就算事先说了再多，一喊开始都白费。”
我想起去年的自己，心下不忍，说了两句好话：“其实他也算不错了，当时在场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给了个反应，我才能继续的。”
赵导看来对游泳哥的意见很大，所以没有接我的话茬：“下面你想跟谁拍？那六个你都见过，也都在场，你看好哪个，咱们立刻叫过来拍。”
我一愣，这是我可以自己选的吗？
我慢慢回忆，虽然那六个我都见过，也看过他们拍摄的二组素材，可眼看就要开拍，让我当场选人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赵导：“我本来想定陈昭，他的个人条件好，而且有一定经验，但就是太爱耍帅了。”
排除了游泳哥和陈昭，我正在剩下四个人里举棋不定，忽然想起游泳哥的话，那就……
“试试那个兵艺校草吧，”我又想起一件事，“这回台词还是围绕请假？”
赵导拿不定主意：“那换一个？其实请假这件事是原本围绕在你和男主角发生的，只是现在为了引出新人物拆分出来的一个事件，如果真拍不出好的镜头，全删了也不要紧。”
我明白赵导的意思。
黄昏时分这几场戏，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他不死心，想看看这几个男演员有没有能将就一下做男主的，算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刚才让我选也是这个道理，想看看经过这么久以后，这六个人里，有没有哪一个更合我眼缘，我有没有与哪一个更容易擦出火花。
我站在兵艺校草旁边，没空看帅哥，脑子里一直在想什么样的镜头才算有价值，才算有意思，能让赵导愿意留下。
赵导给了我充分的发挥空间，如果我发挥不好，那就等于是我的工作失败。
到这边的场地，准备工作与那边没有区别，依旧还是由工作人员团团围住，测光的测光，放收音话筒的放收音话筒。
兵艺校草确实是有一定拍摄经验，至少他就没有对镜头和工作人员们产生好奇和兴奋，比起游泳哥来说更能稳得住一些。
不仅如此，在人情世故方面他也更为周到，不光是感谢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见了我立刻鞠了一躬：“这场戏麻烦姜老师了，请姜老师多关照。”
我赶紧鞠了一躬回去：“快别客气，其实我也是新人，当不得老师的称呼，咱们俩一起努力。”
场上的闲杂人等退去后，赵导喊了开始。
这一次我对面的人不是同班同学，而是男主角的室友，也就是大我一届的学长，也是学生会干部。
我的态度自然得有所变化，不能再亲昵，而是要带着一点恭敬。
虽然我心里腹诽这有什么好恭敬的，但在大学里的时候，几乎都是这样的，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的人，我当然知道该如何表现。
所以我语气平静的对着‘学长’说：“学长，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不，就算你不相信，我还是要告诉你。”
因为赵导把台词都删光了让我自由发挥，所以我知道对面说不出来什么话，但兵艺校草不愧是学过也有过经验，没有台词，脸用的也是相当不错。
他冷冰冰斜了我一眼，就像是老师在看一个正想办法说谎逃课的学生：再编？
我一方面唾弃之前那几页本子一边回忆，我记得赵导拿给我看的时候好像人物设定是一个大家都爱我的关系……
为什么眼前这个‘学长’……对我一点暧昧之情都没有……
但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允许我多想。
我迎上这个冷淡的眼神，没有选择跟他硬碰硬，反而又把语气放软两分，好像在撒娇一样：“是真的，学长，我真的有不得不请假的理由，就是……我家狗丢了。”
我面前的‘学长’呆住了。
然后我看到他眼圈红了。
不是，等会儿？
兄弟你哭什么？
你拿到的本子真的跟我的是一样的吗？怎么能每个反应都在我意料之外？
我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我想好的词：“我得去找狗。”
然后我听见赵导喊了卡。
学长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他又怨又哀又怒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茫然。
怎么了这是？情绪到了？刚才有铺垫这个吗？难不成他的人生经历真的跟我随便编的一样，也有一个养了好几年感情深厚不慎丢了的狗？
赵导叹口气，先跟我说：“你这个台词很有创意，而且还能跟后面的剧情有点联系。”
是吧，我也觉得。
我不由得沾沾自喜，上一幕戏没表现好，没能让赵导留下，我一直觉得就是我临时想的台词不够有趣，果然这次的台词只说了两句就会让人很想听下去。
赵导又对学长说：“你……表现也还算凑合，只不过情绪来的太慢，节奏对不上。”
我看赵导语气松动，没有像上场一样毫不留情，赶紧说：“是吧？我也觉得他还可以，所以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我可不想白忙活，好歹也要留一镜。
学长如梦初醒，也对着赵导争取：“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肯定能表现得更好！”
赵导看了看天：“不行啊，都这个点了，咱们得收工了。”
他点了点周围：“看大家，都迫不及待了，今天先到这吧。”
学长面有不甘，但不敢跟导演和在场的所有打工人争。
毕竟群演都已经走 光了，化妆服装的工作人员也撤退了，场地眼看就腾空，确实是一副繁忙喜悦收工回家的样子。
赵导又夸了我一句：“小姜刚刚台词编的很好。”
我依稀、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学长的表情，已经没了刚结束时的复杂，现在看向我，露出了有些巴结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