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仅仅比他多一部戏的经验而已，哪有资格去指点人家呢？
是我自己觉得需要系统学习表演，才一厢情愿认为上学会更好的，万一人家真就有这个运道和实力，能进圈以后被贵人相中，突然开窍一飞冲天，我的话就显得很可笑了。
无论如何，至少我开启这场对话的本来目的达到了。
游泳哥经过这番聊天，与我接触的兴奋感已经悄然消失，在面对我的时候感觉自然多了。
赵导递了一个眼神，我冲他点点头，时间本来就不算太多，当然要争分夺秒，接到我的暗示，赵导表情严肃，一屁股坐到了摄像机前面。
摄像机的位置放置的距离我和游泳哥非常近，几乎就在身边。
赵导一坐下，游泳哥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又开始发紧，喘气声音加重。
我看了他一眼，心说看来太白了也不好，脸色轻轻一变就能叫人看出来，小脸红的也太夸张了。
就算现在天色已晚，夕阳西下，所有人被这道天然光线镀上了一层红晕，也能看出游泳哥脸上的红是自己的。
赵导正经起来还是很吓人的，他没看我，而是盯着游泳哥说：“一会儿最好给我一遍过，你就一句词，小姜叫你，你转身回头，说一句‘何妍’，就这一句，懂了吗？”
我唱了白脸，赵导自然就来唱 红脸了。
果然游泳哥被吓到了，连连点头。
赵导又补了一句：“你只有一次机会，说不好直接换人，这句词就是下一位演员的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好好说，‘何妍’，我记得了，”游泳哥赶紧表忠心，“我要是表现不好，被换掉，绝无二话。”
赵导看他态度还算端正，点了一句：“一会儿开拍后说词，语气不要太严肃，你平时怎么说，上了镜也怎么说，别拿腔拿调怪里怪气，说完词就站好，不用你做任何动作，也不用接话。”
我在一边等，果然赵导下一句就是交代给我：“小姜，你的部分自己发挥，你的能耐我心里有数，这一镜能拍好就留，拍不好只能作废，我不会再费一遍力气。”
像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赵导又补了一句：“当然，你的本事我是放心的。”
“我尽力。”我笑了笑，心里不停琢磨，这一镜到底该怎么办。
时常要求是三分钟，对手戏演员是彻底的新人，台词只有两个字，具体的互动描写什么都没有，从双方的反应到我自己的台词，全部都要求我现场发挥。
赵导，你是真的对我有信心，还是对我心里有怨趁机难为我？
就算事前说得再好，正式开拍以后，游泳哥难道不会紧张？
只要人一紧张，原本的东西肯定就忘了个七七八八，到时不要说配合我说那只有两个字的台词，自己别晕头转向说些不着边际的台词或者走出画都不错了。
越想越头痛，我不由得用死鱼眼看向赵导，他对我比了比大拇指，然后示意副导演喊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吐出去半口，然后喊游泳哥的角色名：“曹凯杰！”
果不其然，我看到游泳哥的背影很明显一僵，他回头看我的脸上满是着急，并且本来该他说的那句词，他也没说出口。
他卡壳了！
我知道这一镜需要争分夺秒争取时间，所以一见他果如我所料的掉了链子，立刻往下接词。
我先是小声抱怨一句：“我难道真有请了这么多假？怎么一个班的都不认识我。”
然后又扬起声问：“我是你同班同学何妍，马拉松我不想参加了，是找你请假吗？”
游泳哥这一幕戏只有一句台词，想也知道他根本不会也不敢自己现场编词，好在我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没傻到家，知道接上一句：“是找我。”
“那太好了，你给我假吧，明天马拉松我就不参加了。”我乐呵呵说。
游泳哥站在我对面，表情微变，眼睛里面露出急切。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疯狂的头脑风暴，想要再挤出一两个字，但我作为过来人，很想劝他别白费力气了。
这段对话要维持在三分钟，我事先已经想过了内容，见他果然是接不上，我就自顾自往下说：
“马拉松也太累人了，这是谁组织的活动，我根本做不到跑完全程，光是走就已经很累了，我们也不是什么专业运动员，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我明天请假也不是真的想偷懒，只是我家里还有别的事情，我家猫要去打疫苗，还得等物业上门检查管道。”
“都是正经事，没法另外找时间，正好跟马拉松时间撞上了，不是我想偷懒，你就给我批吧，这比赛我不参加了，反正我也拿不到名次。”
我已经习惯游泳哥的沉默木讷了，我相信赵导也对眼前的情况比较满意，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喊卡。
——不如说他最想看到的，就是现在的情状。
偏偏这会儿，游泳哥像是终于加载完了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哦……那、那也行。”
我余光瞥见赵导已经黑脸了。
游泳哥好像是在梦游，说完这句话才清醒过来，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赵导的脸色实在太差，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犯了错。
然后他扭身就想对着赵导道歉。
对着那个坐在摄像机后面的赵导！
这人忘了现在正在拍摄中！
我倒吸一口气，急中生智拉住他的袖子：“哎！你这人！跑什么！既然你都答应了，现在就跟我去学生会，把我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吧。”
勉强是圆上了。
赵导喊：“卡！换人！”
他站起身拉着我赶紧去下一个机位。
我从他喊卡开始就彻底从上一场戏里脱开身，脑子里转了两三遍，觉得自己的处理没有问题，嘴上还是不由自主问：“赵导，刚刚算圆上没？这一镜保住了吗？”
游泳哥怕赵导责骂，脸色苍白的离我们俩有一两步远。
他想跟上来，赵导一眼都没给他，所以最后他慢慢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