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的妆容充满少女感,因为刚出场的公孙秀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闺阁少女,因为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所以眉眼中英气勃勃,自有一番风流。
好在我大学刚毕业没多久,从年纪上来说,没有差太多,脸上的胶原蛋白也足够,不用被人骂是老装嫩。
用贝导的话说,更难得的是我的眼神还是十分清澈,说我整张脸最妙的就是这双眼睛,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少女感。
要是能一直保持下去,过十年都还能接少女戏。
我对他的彩虹屁已经免疫了。
也许是看他之前把我吓得太过,最近贝导抓住机会就对我狂吹彩虹屁,试图让我在他面前放松一点,好再上一次当。
但我已经不是曾经的傻白甜了,我现在是钮祜禄姜甜,我才不会再相信贝导的话。
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所以我才卡了这么多次。
我知道这场戏很重要,所以我也很急,很想快点过,但也许这就是欲速则不达,我越想过,就越不过,到最后贝导已经不想再说话。
我在镜头前面麻木地走着,渐渐感觉到了一丝绝望。
直到这时,贝导方才满意点点头:“这条可以。”
副导演在一边,看着贝导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一样,很无语:“你这么骗孩子良心不痛吗?”
还什么无忧无虑的少女。
这场戏分明是公孙秀接到前线通知,她父亲遇袭,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可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为了保护未来岳父阵亡了。
需要表现出她心痛而又不能流露出悲伤的压抑和麻木。
这场战役打了太久,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她本应麻木,但死去的这个未婚夫虽然在戏里连个台词都没有,却是剧本里公孙秀这辈子最爱的人。
当初拿到剧本时,贝导破口大骂了很久,因为历史上文荣公主身边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她从来也不是耽于儿女私情的性格。
可编剧这么写,投资人也很满意,制片也觉得可以,他这个导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这个角色是后加的。
就像他塞进来的那个回忆杀里的文荣公主亲娘一样,这个角色是投资人指定要的。
投资人心想着我往里扔了这么多钱,这项目拖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要完成了,主角我不要,一个边角料还不能塞?
说什么都要把自己的小情人放进去。
贝导很为五斗米折腰,只能认了。
但他也没有太过分,只给这个人加了一场戏,露了一面,就让这位下台一鞠躬。
作为文荣公主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他连文荣公主是谁扮演的都不知道。
反正拍了,镜头留了,贝导能交差了,事情了结了。
这是我下了戏以后,贝导才跟我透露的内情。
我已经麻了。
这干导演的怎么这么缺德!
我还以为真像贝导说的是拍文荣公主的少女时期,我开始一直想着怎么把那种英气又稚嫩的感觉表现出来,却原来根本不用我自己塑造角色。
贝导只是不停的压着我重拍,他就想要我麻木又绝望的姿态!
我愤怒了。
然后贝导更高兴了。
“拍下来了吗!”他问场边的副导演。
我这才发现,虽然贝导在场边跟我聊天,但机器竟然是没停的!
有一个机位一直在拍我的面部特写。
“拍下来了!”副导演高声回着。
原来就连现在的谈话也是贝导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他要的就是我此刻真实的愤怒!
之前我也发现了,在剧本中,文荣公主这个角色很割裂,很片面,她没有一个完整的人格,也没有一个可以说得通的逻辑。
这对我理解人物是有很大的困难在内的。
贝导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并没有告诉我该如何改变这个问题。
而且我的演技和阅历也不足以支持我完成这个工作。
贝导想的办法就是,让我在重要场景时,真情实感流露出来。
那天的六个小时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还拍吗?”
副导演看到我这样,心有不忍。
贝导此刻却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对我那么亲热,也不再为我着想,而是铁面无私说:“拍,怎么不拍,现在情绪正好,多拍几条,到时候也好剪。”
此时已经是深夜,工作人员们已经换过一次班了,但是场上的机器是没停的,我也走了几个小时了。
从开始的步履轻快,到现在的沉重,我几乎走不动了,但是导演没说可以停下,我就只能在这短短的道具回廊里不停重复着走来走去。
直到凌晨四点,贝导才宣布收工。
下了戏以后,我身心俱疲,这一次,无论贝导在旁边跟我说多少好话,都休想让我再给他一个好脸!
二十四小时之内!
我怂了吧唧的加了一个时间限定。
出乎我意料,贝导竟然没有多说,只是把我交到黎玲手上,然后给我放假了。
黎玲半扶半抱着给我弄回了客栈,我只在剧组换了衣服卸了头饰,脸上的妆都没卸,直接昏睡在床上。
后来是黎玲一点一点帮我擦干净妆容,又给我上了面膜。
这场戏清空了场里的人,所以她不能在里面陪着我,是快结束的时候,剧组那边通知她过来接我,她才赶到片场的。
然后就看到一个累成死狗的我。
听说了拍摄内容后,她急得要命,只是照顾我是第一要务,这才没有立刻去找贝导谈。
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再出现一次了。
等我醒来,黎玲信誓旦旦跟我保证:“甜甜,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打电话,像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再发生,我不能让导演这么欺负你!”
我犹豫再三,还是阻止了她:“玲玲,算了吧,贝导……也是为了戏。”
“他不是蓄意想要折腾我的,只是这样拍会让最后呈现的效果更好,现在一切都应该为了电影让路。”
黎玲惊疑不定看着我。
我苦笑一声:“也许最开始是赶鸭 子上架,但我现在……真的有点喜欢上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