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现在当然不肯相信贝导,脸上再亲热说的再好听,不把我当人用的时候还不是铁面无私压着我拍。
不知道贝导打什么主意,看我这样战战兢兢的,他竟然愈发热情,叫副导演亲自送我回客栈,吓得我一蹦三尺高,不等副导演起身就赶紧带着黎玲走人。
没走远,我就听见副导演又埋怨贝导:“你个混蛋,看看,给人家小姑娘都吓坏了。”
贝导看看副导演定下来的拍摄计划:“反正也没几场戏了。”
副导演还想说什么,看我还没走远,把嘴闭上,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我看听不到了,这才带着黎玲回客栈。
等到我上场时,才知道副导演想说什么。
他想说的是,就算没几场戏,可剩下那几场,都是需要情绪的,只怕贝导又要继续不做人了。
我今天上场时的装扮,可以说是目前最为隆重的一身。
无论是头饰腰带还是外袍,全都是华丽范儿的,老远一看,以为是一个移动珠宝展示台。
我脑子里猜了半天今天要拍什么。
一上场就明白了。
原来是拍文荣公主的葬礼。
那我轻松了。
果然,贝导指着那口大棺材说:“一会儿你就躺倒那里边去,无论有什么声音或者动作,你都不用动,今天简单吧。”
我笑着点点头。
这场戏我既没有台词也没有动作,当然简单。能出席我葬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饰演他们的演员自然也都身经百战,一场戏很快就过去,我心底深处对于片场的恐惧之情也减弱了几分。
天知道我经历那天噩梦般的六个小时以后,再回场上拍戏心里有多害怕。
一上午拍的都很顺利,临近傍晚,场上的人渐渐少了。
我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阵心慌。
因为上次就是这样。
场上的人少,是因为要留出来换班的人,不能让所有人都陪着我熬。
贝导呵呵笑着冲我走过来,我心慢慢沉下去。
“哎呀,小姜,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摆摆手:“放心,你贝导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今天不折腾你那么久,别怕。”
我可不会再相信他了,上次他就是这样说着,然后按住我让我哭了六个小时。
贝导遗憾咂咂嘴:“唉,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他左右看看,见附近没人,就小声说:“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咱们这场恐怕还有得磨,你可能要做好再拍上六个小时的思想准备。”
我表情沉重地上场。
这场与我演对手戏的是孝文帝,我的哥哥公孙仪。
他看看我:“妹妹,今天要请多指教了。”
语气里满是阴狠,可笑容又十分亲热。
这才是演技派呢!
我赶紧先把担心放在一边,拱手回礼:“还要请哥哥多教我。”
希望等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
“不敢不敢,谁不知道,爹爹最疼爱最器重的就是你,我一个管后勤的,哪敢指教你这大将军呢。”
他一挥袍袖,气势更足了。
举手投足都这么有戏,唉,我还差得远。
上了场,这种对比就更鲜明了。
在史书上和后世分析中,公孙仪都是兄妹交锋的赢家,因此在我和他的对手戏中,他从容笃定,虽然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不是好人的味道,但就是坐得住。
而我今天的装扮是铜皮铁铠的将军服,满面风尘,时间线接的是之前某次战役胜利后,明明该是我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但我此刻偏偏被公孙仪衬得手足无措。
内心里的紧张和局促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这很不‘文荣公主’,但却是剧本里公孙秀需要表现出来的样子。
贝导满意极了,直接就让这场过戏,连保一条都没有。
不光是这场,接下来所有跟公孙仪的对手戏都是这样迅速过去。
顺利的我有些怀疑人生。
每场都是一次过,仿佛那六个小时是我的错觉,是我做的一场噩梦。
直到黎玲将我接回去后,我才反应过来。
贝导……
今天开拍前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我想来想去,都没想通,也不敢问出口。
最后只能用‘贝导是为了挑起我的情绪帮我过戏’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
两三天的戏都过的这么顺利,让我渐渐忘记了对贝导的恐惧。
他领着我走位,给我讲解应该怎么做,哪里有机位,到哪里会给我推一个特写,我应该在哪里回头,在哪里凝视远方。
然后我拐了一个弯,回廊后面是垃圾桶。
贝导哈哈一笑:“布景到这里就结束了,所以你拐过去咱们的拍摄也就结束了。”
剧组的布景只有这段回廊,所以也只会拍这段回廊。
我之前好奇问过,原来这种看上去是石头木材的道具,其实都是塑料做的,不光有场上的这些,后面仓库里还有两三个,以便出现意外损坏时随时更换,不耽误拍摄进度。
现在我用的这个就是更换过的。
“之前那个在拍一场打戏的时候弄坏了。”
贝导表情很耐人寻味。
我不得不想,弄坏?是意外还是人为?
肯定是人为吧,不然贝导也不会露出这种神情。
我没有胆子问出口,只好自己在心里胡乱猜测。
“等你拍完,后期往上一加,到时候的画面肯定很好看,我再安排点朦胧的滤镜。”
他一边脑补一边说。
每个导演都要对自己的片子有一个足够的想象力,然后用演员去把脑海中的画面重现出来。
“放轻松,小姜,这时候公孙秀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呢,最贴合你本色了,你只要随便走走,咱们就能过。”
我被贝导误导了,真以为这场戏就像他嘴上说的那样轻松。
然后就又被‘人心险恶的现实’按住痛击一顿。
一场独角戏,卡了我八次。
副导演耐心跟我说:“这个场面将会是你在电影中的第一次亮相,所以务必要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