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宁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便是脸色大变，正是大清早的时刻，阳气正盛，不该是这样。
可外面鬼影成群，无数邪气萦绕上空，无数厉鬼惨叫，声声入耳，那变换着各种恐怖模样的恶鬼，像是要冲出屋子里。
若非这屋外还下了一道禁制，它们怕是早就直接冲进来了。
苏落宁身上护体大阵破碎，身上阴气抵挡不住的往外四溢。
这些阴气是阴间之物最喜爱的，自己有护体大阵，身上有强大的玄门气息护体，他们怕是还会忌惮三分。
但此刻，苏落宁身上玄门气息太弱。
昨夜天罚伤身。
苏落宁动作十分迅速。她拖着病躯下床的那一瞬，就将地上只有六岁的小男孩一把抱起来丢进了被窝里。
随即，身上几道符纸宛如弹弓飞射而去，无形的贴满了墙壁，只是转瞬间，屋子里四散的阴气全数消散。
她气息重了几分。
“宁儿，这个功夫你千万不可出去。”
苏落宁身躯一怔。
她也希望了被窝里还有个小的。
扭头看去，只是一眼，便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那小家伙身体变小，可身上衣裳却是大的，他此刻正拖着那长袍站在被子上。
大人的衣服小孩穿着实在是古怪又好笑，领口下滑露出小家伙圆润白净的小肩膀和半截手臂。
他抬手一指，气若山河：“阴气来源在西南方。你若是这时候过去，怕是还有机会阻止，可吾终究不放心你一人去这便给你派两个帮手。”
他抬手指挥着，身上颇有大将风范，只是想要做法时，却发现自己身上术法全部失灵。
霍庭啸：“……”
苏落宁：“……”
她温柔的笑着。
“你这万鬼之王难得也有需要我保护的时候，无需逞强，也无需在我面前表现出自己强大的样子，你便是这样，我也觉得可爱。”
一句调侃玩笑的话。
苏落宁眉眼温柔：“我玄门一脉，观人面相，抓鬼算命无一不精。”
“可在这世上，我最难算的却是自己的命数，不知自己会经历什么，遇到什么。”
“阎浮，唯有一事是在许多年前便已经确定的，时间久远，我早已不知自己到如今还在坚持的，是因为身上的执念还是这个人是你。”
“但我知道，唯有你，能让我常觉亏欠，心疼至极。”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身后，次次看我离去的背影，那么这次就让我来承受这一切？”
霍庭啸脸上本是茫然迷惑的神色，此刻却忽然间露出一抹后怕。
“你想做什么？”
是啊，她可是玄门一脉最强的阴阳师。
她是苏落宁。
自己虽身为万鬼之王，可信天地却独独不该信她会这样束手就策。
“苏落宁，本王不许你擅自做主，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苏落宁莞尔一笑。
“阎浮，你不知道吧？我很久之前便记起了所有，只是一直将其深埋心间，让你不曾察觉。”
“还记得在霍家别墅那一夜，璀璨水晶灯下，你眉眼悲伤，写满复杂之色，你我二人对视仅仅片刻，便别乱了我心。”
“不……”霍庭啸摇头，小小一个，站在这床上，那么小，那么可爱。
苏落宁曾见过他这副模样，也是六岁，缘分初始时，他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在那冰天雪地里苟延残喘，强吊着一口气也无非是想要在死前吃饱肚子……
现在，似乎又到了那一刻。
“苏落宁，吾不需要你那么强，不需要你做出任何牺牲，吾只想与你相守片刻，哪怕一朝一夕一分一秒，于吾而言都是奢侈……”
他心口上下起伏。
眼眶已然通红。
“可……吾，不要你那么残忍。”
“七七四十九天，你知道的，天道对我，总有几分情面。我设阵求符纸，它都能遂了我的愿。这次，也一样……”
苏落宁将一张符纸拿了出来。
“阎浮，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我为何会带着前世记忆生逢在这异世。”
“人鬼二界为何会动荡？至此万鬼躁动，阳间秩序紊乱，冥府鬼差应接不暇，便是冥王都被上界扣了治理不严之罪。”
“这一切，源于我。”
“因果循环，天道轮回。冥冥之中，这些早已注定。”
“你因我挡下天罚，失了鬼王之力。我因天罚，护身大阵破碎……”
“不……不……”霍庭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摇着头想要下床。
可那小胳膊小腿终究无力抵挡，还是被一张符纸钉在了原地，他急得双眼通红，额头冒出冷汗。
“苏落宁，吾不许你做任何事。”
“阎浮，我与你纠缠了生生世世，现如今我看不清来时的路，更不知要去到何方，整个人宛如置身迷境，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如今，唯一能保全的只有你。”
“所以……你在我这要去的路上，等我。”
她上前，死死抱住了霍庭啸。
“阎浮，我对你，心动如初。”
指尖捏着的那张忘生符，早已随着点燃的火焰，一点点烧成灰烬。
那一抹灰烬夹杂金光，萦绕在霍庭啸头顶。
“宁儿——”
随着霍庭啸出口的最后一声，他的身影消散不见。
苏落宁猛地吐出一口血。
“神女如今可知，自己身上究竟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这是天道的声音，像是自遥远的天边传来，浑厚有力，散在每一个角落。
宛如晨钟暮鼓，敲醒心头迷茫。
苏落宁颔首。
“知道了。”
“走到这一步，已尝尽这尘世八苦，神女可想走回头路？”
苏落宁莞尔一笑，他抬头，灵动清澈的眉眼间，带着一抹坚定，这样的坚定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这世间虽有八苦，但我从未觉得苦。也从未想过要走回头路。”
“哈哈哈，痴儿，痴儿啊！”
天道声音消散，苏落宁打开房门。
门口，许清棠和风宴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神色木然。
“至阴之体，换他们二人，你可愿？”
两个人身上魂魄被抽离，附身的只是纸让。
风煞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