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鬼大概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暴怒出手还是去床下捡手,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晚儿,
两人对视半晌,沈晚儿跳下床,跑到床脚,捡起那只手,脸上挂着友好的微笑,“喏,你的手。”
女鬼愣愣的接过。
“这手啊,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不要随便往别处放,好了,你快走吧,我还要睡觉呢。”
说完,沈晚儿重新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女鬼拿着自己的手,在房梁上挂了半个多时辰,最终一脸迷茫的离开了。
女鬼离开后,沈晚儿又闭眼躺了半个时辰才睁开眼睛,右手缓缓松开,露出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黄符。
她之所以那么对待那女鬼,是想要试探归泉对她是否有敌意。
若是归泉想杀她,女鬼定会被她激怒,不管不顾的冲上来,现在女鬼就这么走了,说明归泉不想杀她。
难道归泉把她叫到这里,只是想吓唬她?
沈晚儿重新闭上眼睛,放缓呼吸,看着像是睡着了。
躺在她身边的周朝英睁开眼睛,眼中闪过凶光,伸出双手,落在沈晚儿身旁的包袱上。
刚要解开包袱,她神情一变,腹部突然传来灼烧的痛感,身体痛苦的缩成一团。
沈晚儿睁开眼,神情淡淡的看着周朝英,她的右手抵在周朝英的肚子上,掌心压着一张正在燃烧的黄符。
周朝英面容扭曲,姣好的面容溢出一缕缕黑气,瞬间变得十分可怖。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她的声音变得嘶哑。
沈晚儿说:“在你跳舞时就有些怀疑,等你跟我同塌而眠时,最终确认。”
周朝英跟她一样都不习惯跟别人同床,而且周朝英是阮园中人,周旋在众多亲贵大臣中,她外表看着羸弱,实则胆大的很,刚进入庄子时或许会害怕,但总会镇定下来。
这个鬼……演过了。
沈晚儿将假扮成周朝英的女鬼踢开,高声道:“归泉大师,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可就走了,你应该知道,你这路桥山庄困不住我。”
她刚说完,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老头走进屋中。
这老头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眼神清亮,精神矍铄。
“有些本事,怪不得能在平州府混得如鱼得水。”归泉说。
沈晚儿笑了笑,“你叫我来,只是为了夸我?”
“当然不是,其实我想见的不是你,而是齐景。”归泉咧嘴笑了,“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从段家出来了。”
沈晚儿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捏住手里的木牌,归泉一挥袖子,她眼前倏地一黑,倒在了床上。
归泉走到沈晚儿身边,捏碎木牌,而后负手走到窗前。
不过一刻钟,齐景便沉着脸走进山庄,看见归泉,他的神情变得复杂。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齐景抱拳,行了一礼,“归泉先生。”
归泉定定的看着齐景,“这么多年,你可后悔过当日没有听我的话?”
“从未后悔。”齐景道:“若我为了苟活于世而夺了他人性命,那我与那些我想要除掉的人又有什么差别?”
归泉的神情逐渐松动,半晌叹息一声,“可你现在这副模样,即便除掉了他们,也拿不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了。”
“我从不是只要那些东西,我要的是太平盛世。”齐景缓缓道:“只要能坐到这一点,我甘愿做个书生。”
归泉目光一缩,撩起衣袍,跪到地上,“我愿助君一臂之力。”
齐景把他扶起来,“我从锁魂镯里出来后就派人寻找你的下落,没想到你竟然就在平州府。”
他顿了顿,道:“我确实用得到你,可你要明白,跟着我,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行事。”
归泉点头,“我知道。”
见此,齐景没再多说什么,“你先去京都等我,我处理完平州府的事,自会去京都。”
归泉低头称是,转身往外走,待他走出路桥山庄,他回头看了眼,长叹一声,他悔啊。
如果他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位,不是提了个那猖狂的法子,这位或许能活下来,他若活下来,如今的朝局便会大不同。
沈晚儿醒来的时候,齐景正坐在床边。
“归泉呢?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她忙着坐起,抓着齐景的手,上上下下的看。
“他已经向我投诚,我让他去京都了。”齐景淡淡道。
这事,齐景不想瞒着沈晚儿。
沈晚儿瞪大眼睛,“投诚?”
齐景点头,“其实归泉特地把你引过来,是为了降低段伦的防范,方便我进入段府,今晚我顺利拿到了段家的把柄,段伦不敢再胡言乱语。”
沈晚儿眨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归泉不是跟段伦是一伙的么?
齐景耐心的解释说:“我曾经跟归泉先生有一面之缘,我从锁魂镯里出来就派人找他,想把他收入麾下,那段夫人不是他杀的,相反的是救下段夫人濒临崩溃的魂魄,今天他离开段府时特地把段夫人的魂魄留在了段家,怕是段伦下半辈子都不好过了。”
沈晚儿皱眉说:“可是你昨天还跟我说归泉是个疯子。”
昨天还很嫌弃,今天就把他收入麾下,关键归泉是个术士,这是她的竞争对手啊。
越想沈晚儿越难受,控诉道:“你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有狗了。”
齐景:“……”
这都什么话?
他摇头失笑,把沈晚儿揽进怀里,说:“归泉出自玄妙观,有他在,我们到了京都之后会省很多事,而且他确实是个疯子,我记得有一年平州府闹灾,负责赈灾的钦差贪污公款,百姓尸横遍野,他跑到京都,绑架了数十位大臣的家眷,逼着他们出钱赈灾。”
这么猛的吗?
沈晚儿听了直想竖大拇指。
“归泉大多在外游历,从富户手里赚的银子转头就会送给乡野贫民,路见不平定要出手,京都那些人看见都绕道走,这些年要不是有玄妙观在,他早就被京都中的那些贵人买凶杀死了。”
齐景目光幽深,缓缓道:“只有他能把京都那一谭死水搅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