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手头有一个省里特批的实验室项目，科研成果颇丰，临床上也一手抓，大家都说他就是下一个汪大主任，这几年在院里的风头正盛。
为避嫌，林翼虽然从读书的时候就和他私交不错，但是明面上，林翼却很少和这个师兄有过多的接触。
林翼回国以后，不少人跟他明里暗里地打听张桉的事，打听他们的关系；也有人在听到林翼要回来的的风声后，跟张桉打听。
但两个当事人的反应扑朔迷离，让人琢磨不透。
这样一来，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汪大主任门下的学生不少。但是林翼和张桉作为其中两大风云人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们身上。只要是和他们两人同时搭边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止境地放大。
越是这样，这两师兄弟，就越在医院默契地保持距离，不给人可乘之机，也让那些看热闹的人，自以为嗅到了什么八卦，任他们说。那两人就在表面上，按照旁人给他们的预设相处。
汪大主任也不多加干涉，他十分清楚自己两个得意门生的秉性，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默契的恶趣味。
今天过后，甚至早在白天，汪大主任瞒着林翼，私自把他的病人转给张桉，而张桉还接下了，这点事请，人云亦云，半天的时间就应该已经发酵开。
只是林翼在台上不知道，下了台又已经是下班的时间，没能听到办公室的议论。
但是明天，广州交流会的名单一公布，名单里只有林翼，而没有张桉，这必定又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师兄未雨绸缪，早早地提醒他别祸从口出。别人的猜测是一回事，但有些事情，万不可从他们口中传出。
“差点忘了，我来找你还是因为刘有钢”，林翼掸了掸腿上的灰尘，站起来，拿着自己收集的资料。
师兄大方的让出位置，也表示愿意虚心接受林翼的意见：“讨论一下？我正好在看他的病例。”
林翼把他的资料，摊开，放到张桉的资料旁边，相互比对，时不时的展开讨论，又激烈地推翻对方的论断，最后又互相说服，初步统一了治疗意见。
两人收拾的时候，林翼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刘有钢家里情况不算好，你多注意一下。”
“我知道，下午入院的时候已经跟他家里人见过了。”
“那就好。”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刚有大致的治疗方向出来，抬头一看，已经快九点了。
“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张桉边收拾资料边问林翼。
“吃饭？”，林翼一拍脑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改天吧，今天还有事”，然后他匆匆理好自己的东西，跑了出去。
张桉在后面喊：“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啊。”
林翼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当然没有人回他。
他跑到手术室的时候，还剩下最后一台手术还没结束，还好手术室还没关。
他刷了门牌进去，到休息室，打开冰箱，看到袋子还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刚刚说到吃饭，他才想起来，顾念早上送来的早饭，到晚上，还没机会打开过，更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中午仅是拿出来看了一下，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匆匆忙忙被叫走，一直到现在。
他看着袋子，不知所措，他哭笑不得：“该怎么向顾念交代好啊？要不要回去看看还能不能吃，没错，必须得这样。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翻了翻手机。一整天下来，林翼还没联系过顾念，顾念也没找过他。
办公室空无一人，值班医生应该在值班室里待着，林翼开了灯坐下来。
他主动发过去：【在干嘛？】
【下班了吗？】
等消息的间隙，他打开袋子，顶上是一盒牛奶和一袋坚果。
他拿出里面的饭盒。
打开第一个，是精心装好的水果盘，蓝莓、树莓、樱桃。
第二个，一看就是早饭，有两栏，一栏是花花绿绿的蔬菜饼，林翼猜想，应该是顾念不爱吃蔬菜，她家戚女士才出此计策吧。另一栏是半个蛋饼，里面裹着煎三文鱼和虾仁炒蛋。
林翼失笑，他这才懂得，顾念以前嘴上说的，早饭吃太多太饱，吃不下午饭是什么概念了。
这么想来，卖相这么不错，味道也不错。但在保温盒里，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变质。
他拿起旁边的叉子，刚吃下一口，就唤醒了沉睡的饿意，吃得津津有味。
屏幕亮起，料想是顾念，拿起来一看，他猜得不错。
星星：【还在加班呐。】
看得出来，一个“呐”字，包含着诸多不满。
林翼回复：【我来接你。】
顾念看着这句陈述句，不是问句，心理默念着：“我开车了呀，车咋办？”，但还是有种魔力驱使她回复：【好呀。】
然后又假模假式地加了一句：【你今天不忙？】
林翼轻笑，他抬头看到一堆还没开始整理的资料，回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嗯。】
他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有些可惜，美食不能细细品味。
星星：【我还要一会儿，你可以晚点过来。】
正合林翼的心意，从和顾念聊天开始，他上扬的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我知道了。】
他吃得一干二净，去把餐盒洗干净，不露一丝破绽地把保鲜盒里留下的水渍擦干。
四十分钟后，顾念收到林翼的消息：【我到了。】
顾念刚刚关上电脑，就收到消息，回复：【我下来。】
林翼：【好。】
此时林翼已经走到顾念那幢楼的楼下，等她。
他抬头望上去，这幢楼这和刚刚一路进来路过的每幢楼一样，灯火通明，园区里还有好多灯亮着。
“叮”，电梯打开，顾念拖着疲惫的身躯懒洋洋的走出来。
林翼习惯性的把她的包和袋子接过来，“很累吗？”
“还行，就是好久没有这么快节奏地赶场了”，顾念同样自然地任他接过东西。
顾念今天早上也没跟戚女士撒谎，她本来就有事。今天早上得先去工厂订货，又临时接到通知说样衣那里出了问题，又跨了大半个城市跑去服装厂，沟通处理。没歇一口气，又得赶去拍摄地，拍摄是早就确认好的任务，不过，这是今天这一整天最最最累的事情。一直拍摄到傍晚，回到工作室，才有时间开始做她自己的工作，现在只是回完了邮件，还有一大堆事没做完。
跟林翼半斤八两，他们两人都抛开了工作，现在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一个地方。只不过，他们都互相以为，对方是完成了工作的。
林翼听完她这一天的事儿，偷笑道：“谢谢顾总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给我送早饭。”
顾念大手一挥：“小事一桩，怎么样，好吃吗？”
林翼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肯定道：“非常好。”
“很重吧，我自己背一样好了”，顾念说着就要去拿下林翼手上的东西。
这里面是顾念的电脑，手绘板，ipad，手绘本，笔记本，和其他杂七杂八细小的东西，其重量，可想而知。
“不用了”，林翼躲过她的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
就这样，又莫名其妙的，两只手牵在一起了。
顾念回到原位，别过脸去，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带着笑意：“哦。”
“你车呢？”，林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车子来。
顾念答得理直气壮：“开不动了，明天开我妈的来，她应该没事。”
这也是她同意林翼接她的原因，她本就打算打车回家了。
林翼拉着顾念瘦得只剩骨头的手，问她：“吃过饭没？”
“没吃”，顾念摇摇头，
“走吧，吃饭去”，林翼松开顾念的手，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又把东西放到后座，脑子里开始搜索现在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我好像没什么胃口，不想吃”，顾念等林翼绕到驾驶座上，坐下来，扣上安全带，嘴里嘟囔着。
林翼回味了下她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思，再看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很自然而然的，就这样说出来了。
或许顾念自己都没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林翼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带上了点撒娇的语气，跟之前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子，大相庭径。
林翼拉过安全带的手愣了愣，“咔哒”，扣住。这个时候，应该换种方式对待她：“那就少吃一点，不吃是不行的，海鲜粥好不好？”
有了选择，顾念就痛快多了，她勉强的答应下来，又抓住林翼不放：“你是不是也没吃！”
“是！就当陪我吃点好不好？”，林翼是断不会承认自己一天只在急诊匆忙扒了几口，算是吃了一顿饭的，第二顿虽然营养丰富，但也断不敢说出口。
就像顾念一天到现在也只是吃了早饭，但依旧避重就轻道自己只是没吃晚饭。
要不怎么说，他两是顶顶像的人。照戚女士的话说来，像他们这样，说的好听点是废寝忘食，说得难听就是在慢性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