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徐嘉觅没了逛街的兴致,顾念也一样。
顾念扯了扯包的袋子,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林翼点点头,抬手看了看时间,表示同意:“我送你。”
顾念婉拒:“我从这里打车走就好。”
他嬉皮笑脸道:“哪有用完人就把人踹开的道理,我的一世英名可不能落下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污点啊。”
正了正色,又追问:“还是你是不想走路?那就在这里等我把车开过来。”
顾念:“……。”
“算了,一起去吧。”顾念妥协,她突然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办法对林翼说“不”。
问了顾念地址,没变,之前去过几次,就没开导航,向顾家的方向开去。
上了高架,他有感而发:“刚回来的时候,这段路我老开。”
顾念在回消息,没思考,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有时候下了夜班,这条路上车少,开两圈再回去睡觉。”
顾念听到这个回答倒是有点儿意外,她沉默了几秒,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在医院压力很大吗?”
他游刃有余地转着方向盘,答的漫不经心,“可能也是没有习惯。”
“你呢?”,见顾念不说话,林翼余光看了她一眼,接着问,“国内市场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有时候空下来,反而不知道做什么,忙忙碌碌的,时间才过得快。”顾念答。
这个回答超出了林翼认知范围内顾念的形象,他挑眉,有些意外:“你变了不少。”
顾念清了清嗓子,开口:“人总会长大的嘛。”
“怎么回来了,你有品牌,再留下来几年,应该能发展的更好。”林翼换了个话题,继续问。
“总要回来的,早几年,晚几年,都一样。”顾念说话的时候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的车子。
“也是。”林翼像是有同感。
顾念忽然鼓起勇气,开口问道:“那你呢?”
“我也是啊,家在这里,迟早是要回来的。”林翼回答。
话音刚落,夜里车子里面一片黑暗,但顾念还是把头转向林翼,仅凭外头的路灯透进来的光,模模糊糊的,她还是能看见林翼的嘴角不可觉察的往上勾了勾。
因为他还有下句话没说出口,“当时的三年之约,已经过了两年了。他总觉得自己还在外面待着,有种负罪感。”
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家在这里,亲人在这里,朋友在这里,他们对这座城市有着最深厚的情感。这种感情是他们长大后,不管他们去了多少地方,待了多久,在那里取得了多少成就,都远远无法比拟的。
顾念不置可否,算是认同他的说法。
“何况,当初说好了三年,都过了两年了。”林翼把刚才说不出口的话,换了种方式,重新说了出来。
如他所料,车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但他真的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迫不及待的想看顾念会作何反应。
像涨潮时候的海浪一样,猛烈的朝她身上打来。顾念毫无防备,自然来不及提前准备,被打得浑身湿透。如同现在这样,把顾念算得上平静的心,搅得翻天覆地。
偏偏始作俑者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不知道自己刚说出口的,是什么话。
等红灯的间隙,林翼转头看了看副驾驶的顾念,她低着头,碎发稀稀落落的掉在两颊,看着她侧脸,睫毛扑腾着,盖住眼睛,嘴唇微微抿着。
外来车辆要登记才能开进小区,顾念一点都不想让他登记,一秒都不想跟他多呆,就在门口下车。
“到家了跟我说下。”林翼把头探出车窗外,等顾念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这一边进小区的时候,跟她交代。
这么会儿时间,一句话就算威力再强,也够她消化了,顾念点点头,叮嘱道:“别开快车。”指的是他刚刚提起的在下夜班后还在高架上开车的事,大晚上的在高架上,总不至于是慢悠悠的兜风。
“她这是听进去了在关心我吗”林翼摸摸嘴角,失神了片刻。
回过神来,他想了想,既然决定参加奶奶的寿宴,就免不了得跟那个人打交道,虽然他觉得母亲不会在意,但提前知会一声,还是要的。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你睡了吗。”
林母接到儿子的电话,本来已经打算睡了,来自母亲的直觉,就觉得有事,她轻声说:“还没呢,怎么了。”
林翼挠了挠头,一只手搭在腿上,“没什么事儿,就是周五,奶奶生日,爸让我过去。”提到跟父亲那边有关的事,林翼总是小心翼翼的。
“要去的,去了以后不要板着脸,多跟奶奶说说话。”其实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在林母心里早翻篇了,现在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哪怕是以前,她也总是教育林翼,大人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林翼除了是她马欣的儿子,他还是林家的孙子。
“好的,我知道了。”林翼应下。
林母问:“你还在医院吗?”车子防噪音性能很好,听不见外面车来车往的噪音。
“没有,今天有点事,现在正打算回家。”林翼回答。
“好,回去早点睡觉,注意身体。”再大的孩子,父母也总是忍不住唠叨这些。
“知道了,您也早点睡觉。”
“拜拜。”
挂了电话,也算知会了母亲,压在林翼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能放下。
顾念解锁走进家门,一楼只留下了走廊的灯,一看时间才九点出头,她狐疑地想:“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房了。”
走上二楼,来到母亲房间门口,敲门,“咚咚”。
戚女士从里面喊出来:“进来。”
顾念推门进去,扫了一圈,只看见母亲坐在梳妆台前,敷着面膜。
没等她开口,戚女士瞥了她一眼,撕下面膜,起身,活动了下僵了15分钟的五官,开口说:“别找了,你爸麻将去了。”
“哦。”顾念吐吐舌头,跟着母亲走进了卫生间。
“你跟进来干嘛”,戚女士洗完脸,抽了张洗脸巾把脸擦干:“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天底下所有母亲都一个样,能敏感的感知子女的一切异常。
“哪有”,顾念捏着戚女士的肩膀,讨好道,“老妈,你说我要是当初跟你说,我想留在英国不回来,你会怎么样。”
“不回来?”戚女士重新走到梳妆台面前,坐下:“我看你敢不敢。”
“万一万一,我说的是万一。”顾念迫切的想知道母亲的答案。
“要是不回来的话……”戚女士把护肤品倒在手里揉搓,眼睛看向镜子里女儿的脸,若有所思。
顾念在镜子里和母亲对视,满脸期待。
“不回来的话,等老爸老妈退休了,就搬到英国去。”戚女士回答。
顾念忽的眼眶一热,撇开头去不看母亲的眼睛,撒娇道:“妈妈。”
“不欢迎吗,爸爸妈妈又不白住的。”戚女士调节气氛。
顾念还没来得及揩去眼角还没流下来的泪花,就听母亲这么来一句,破涕为笑:“就怕我八抬大轿抬你们,都没人肯赏脸。”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戚女士还是觉得女儿不对劲。
顾念答:“晚上跟朋友聊了几句,夜晚看见亲爱的母亲大人,又比较感性,有感而发。”
戚女士掀开被子打算上床了:“我还是觉得夜晚早点睡觉比较好,不然明天早上又得三请四请才肯起来。”
“妈……”顾念恼怒,戚女士总是温柔不过三秒。
戚女士打趣:“还是你今天想跟我睡啊。”
“切,才不想呢,不受欢迎我就走呗。”顾念跺脚。
“把我门关好,楼下灯别关,爸爸还没回来。”戚女士隔着门喊出来。
“我知道了!”顾念同样喊回去。
顾念很小就被戚女士强迫一个人睡觉,小孩子嘛,就是不想一个人睡。她有一个绝招就是,每到想黏着妈妈睡觉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跑来父母房间,说一大通有的没的,然后顺理成章就留在了父母房间。
戚女士自然不依,但顾父本质上是个女儿奴,往往很难对顾念说出拒绝的话来。***,这一招总能成功。
但是从顾念出了国以后,到五年后回来。期间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回来,顾父顾母都能明显感觉到女儿比上一次回来更孤独了。这种孤独,不是不说话,跟人讲话的时候,顾念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而是每次见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眼里的落寞越来越深。
夫妻俩担心女儿是不是在外面让人欺负了,三番四次的试探,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每次收到女儿主动发来的消息,也是她的工作室又新取得了什么成绩。再后来,就是顾念主动跟父母说,自己要回来了。他们这才彻底放心,在自己眼前待着,总出不了什么大错。
回到房间收拾好自己,顾念在群里发:“大事。”
不到一秒。
沈甜:“耳朵准备好了。”
程希:“板凳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