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吧,送你进去”,林翼转过身来,和顾念并排,往里走去。
没几步路,两人就在顾念家门前站定。
林翼就挡在台阶前,看着顾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念看林翼应该还有什么话说,就站在原地,默默等着。
下一秒。
林翼转回望着天边的视线,认真的看着顾念,像是有感而发:“我们刚分开那阵子,每次空下来,看手机的时候没有一条消息,我都很不习惯。有天晚上差不多也是这个点,终于出来一组数据,本来打算回家,就是看着这样的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用实验室电话给你打了电话,不知道是生理反应还是你单纯的就以为是诈骗电话,我刚‘喂’了一声,就‘啪’给我挂了。”
说完,林翼便自嘲的笑了笑,很多事情都能在过尽千帆后,才能用尽量轻松的口吻说出来。
顾念也笑了,忽略他话里的其他意思,嘴硬道:“那说不定是你打错了。”
林翼把双手背在身后,状似无意地配合道:“也不是没可能。”
“我很想你。”林翼的声音,就像现在的气温一样,不热但也算不上凉快,就这样送到顾念的耳边,他的声音很好听,麻麻的,“噌”地,耳朵就红了,很快蔓延到整张脸。
“嘭”,顾念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心里的那道防线瞬间崩塌,散落在四处。
“快点回去吧,也不早了,回去还能再睡几个小时。”顾念鸵鸟似的躲避。
“好。”又是林翼看着顾念上台阶。
突然林翼叫住她:“顾念。”
重新认识一遍,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做决定的后悔,林翼这样想着
林翼怕吵到其他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林翼叫她,她狐疑地转过身去。不是幻觉,林翼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们要不重新认识一下吧。”
声音清冽,又带着一丝笃定。
看的出来,眼前的男人花了很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但眼神出卖了他,这一刻,他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自信。
顾念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视力有这么好过,她清晰的看到,林翼瞳孔微缩,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紧张和期待这两种情绪在眼里反复变换着。
就是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出现,不管他上一秒做了什么。仅仅是站在那里,顾念就永远没有办法对他说“不”,何况他现在用这样的目光这样看着自己。
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
顾念呆怔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她攥着背包上那根细细的链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最终,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别又不长记性的掉入同一个坑里。
于是,什么都没说,她转过身去,快步往台阶上跑,**并作一级地跑,打开大门,躲进家里。
林翼似是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他看到顾念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有快步跑上台阶的紧张,都透露着她的惊慌失措。
林翼知道自己着急了,但他既怕把她吓跑,又怕再晚一步,便功亏一篑,他忍耐不了了。
总比果断拒绝或者无动于衷的好,他勾着唇无奈笑笑,阿Q地想,原路返回。
被那个电话打断后,林翼再一次收回了要说的话,打算改天再说。
可当他停下来,无意中瞥向天空,夜色把一切笼罩起来,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似曾相识的画面,总是有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想起往事。
坏事总是堆成一堆,一起来,林翼提出分手的那天,当时正在试验的一组对照组突然出现了问题,他只得整天整天的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停地推翻重来。
就这样没日没夜一个多礼拜,林翼吃住都在实验室里的简易休息室里完成。空下来休息的那会儿,他总是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顾念的消息,结果当然是空空的。
每次都要刷新几下,看看网络,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分手了。
接着,再没了休息的心思,起身又回到实验室里。
他不是没给顾念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但不出意外,都被拉黑了。
有天凌晨,终于有组数据出来了,实验室的伙伴都兴高采烈的收拾好东西回去了。林翼还待在实验室里,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看到的就是今晚这片天,他很久没见日光了,夜光也很少见。鬼使神差的,就用实验室里的电话拨了顾念的号码,还好是通的。
在等待接通的时候,林翼比等待实验结果还要紧张,接通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喂”。
只停顿了一秒,没发出任何声音,电话就被挂了。
顾念虽任性,但每次吵架,她都不会删除qq和微信,更不会拉黑人。
被挂断的那一刻,林翼突然认清现实,这不是哪一次吵架,只要有一个人服个软,低个头,就过去了,两个人真真切切地分手了,居然还是自己提的。
林翼机械地放下电话,坐在窗前,发了很久的呆。
那天以后,林翼就除学校和医院两点一线外,完完全全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了。
可是工作总会做完,手术总会结束,每每空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想到顾念。
就是那个时候,林翼学会开快车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手术室、医院出来,他就会沿着一条条公路,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放肆的抒发出那些思念和压力,在发泄后,这些莫名的情绪才能暂时得到缓解,还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存在感,证明他还活着。
那几年,林翼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住院医生培训和外科专科培训。
不仅如此,临床和科研一手抓,获奖无数,声名鹊起,很快就成了胃肠领域内熊熊升起的一颗冉冉之星,前途无量。
在年仅28岁的时候,机缘加实力,他还在美国极权威的一本医学周刊上发表了论文,各研究所、医院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
当他取得的成就越大,收获到的掌声和祝福就越多。
正式登榜公布的时候,那天晚上,有很多人一起给他庆祝。
在外被人群簇拥着,热闹非凡,还觉不出什么。
结束后,林翼回到公寓。扑面而来,没有人气,只有随风而起的灰尘。家,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找了一圈,竟连瓶水都没有。
林翼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翻着手机里接二连三进来的消息,国内国外,各地的同行,老师,朋友都消息灵通的送来道贺。
当兴奋过去,林翼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一直压制在心底的遗憾和落寞又重新翻滚出来。被欢声笑语暂时填满的情绪一下子空虚下来。
获得成就的喜悦和满足,失去了他想要分享的人,就显得索然无味。
加上在酒精的催化下,林翼打开手机,调出了大学老师的对话框,回复了他的祝贺,顺道又加了一句:“老师,您那儿还缺人吗,我来应聘,您收不收?”
他知道顾念回去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想着,先回去吧,回去总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林翼是被老师的电话吵醒的,电话里,老师又激动又不可思议。
挂电话的时候,老师就像个小孩似的跟他反复确认,生怕林翼是在跟他开玩笑。
这是因为祖国虽然日益强大,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才,流失到国外,他们学到本领、取得成就后,还愿意回来的人少之又少。
林翼一直就是那少部分愿意回去的,只不过他是想等时机再成熟一点的时候告诉大家。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有很多国内的事情老师心甘情愿为之代劳,林翼只需要自己结束在国外的部分即可。
老师不仅是老师,还是看着林翼长大的长辈,也是省医普外科不可一世的大主任,所以这边刚有动静,国内那边就听到了风声。
顾念走的这几步路,腿都软了,开门进去后,她强撑着上楼,走回房间,在沙发上瘫坐下来,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刚刚林翼说的那寥寥数字却对自己杀伤力极强的话。
她自信的以为自己在见到林翼的时候可以做到目不斜视,镇定自若的把他拒之门外。
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动摇了,还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站起来。
顾念每次遇到想不明白的事,都习惯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一定会把花洒开到最大,任由水花浇透她全身上上下下,这次也不例外。
热水汩汩地放着,浴室密闭,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里的东西糊成一团,就是这样的环境下,对于顾念来说,更能思考出一些东西。
不一样的是,她这次待了很久,久到差点以为就这样晕在里面了。她回过神来,匆匆关掉了花洒,裹上浴巾,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出去了,淋了一地的水。
突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顾念有些茫然,她看着眼前一片模糊的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