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妻走后，林翼在原地站了会儿，顾念也不知道她该不该出去，出去了能说点什么，这算不算是窥探了患者的隐私，虽然她并不是故意的。
就在顾念纠结踌躇的时候，林翼转过身来，一个人对着空旷的走廊说话：“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顾念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她刚刚就感受到了两个人相对着走的时候，虽然隔了段距离，林翼应该是看到她的，她老老实实走了出去：“忙完了啊，刚刚......”
林翼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他没打算逗顾念，便说：“上周我在门诊接诊的一个孩子，爸爸妈妈是去年刚来的外来务工人员，今年听老家的家里人说，孩子身体不舒服，老家查了查不出什么，就到江城来了。小孩儿太小了，得这病太受罪了，家里又没什么钱。连挂号都是咬咬牙，花了钱挂的我这个专家号，但我这个专家，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念听着也不好受，她皱着眉问：“治得不顺利吗？很严重吗？”
“可以治，但是手术又费钱又费力，可能家里钱花完了，她好不容易捱过手术了，又复发了”，林翼说得很悲凉。
专业问题她并不懂，但是也涉及到金钱问题，她问：“孩子有医保吗？”
林翼摇了摇头，说：“小孩儿是生病才来的江城，不符合条件，也不能办啊。”
就算是有医保，还有很多还没有纳入报销系统的费用，后期护理费用，都是一笔比一笔大的开销，何况连她的父母，都还没来得及交上社保。
“要多少钱啊”，顾念接着问，“那你刚刚说的政策呢，能补贴多少？”
“不好说，治疗费我垫垫就差不多了。政策，就算是符合条件，一步步审批上去，手术也来不及了，何况这个病的后续康复，才是大头。”
“其实我可以......”，顾念想说，她可以帮忙垫付，但是想了想，林翼应该比她更有能力垫付，但他并没有，说明还有她没想到的后顾之忧。
“不用你，要是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果然就是顾念想的这样，如果可以，都不用多说，林翼就自己上了。
他接着说：“你知道整个医院，每天有多少人，因为看不起病而放弃治疗的吗？还有很多为了治病，倾家荡产，人还没救回来的。”
顾念茫然的点点头，看着林翼。
他继续说：“我能救一个，或者多帮几个人付医药费，但是这么多人呢，我没有办法一个个救过来。”
看吧，林翼还是抱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他不仅是为他手上的患者忧，也为世界上成千上万和他毫无交集的人忧。
顾念难得看他这么无助的样子，心里不忍心，她说：“至少你还能救你眼前的人啊，谁也不是万能的，只要你尽心尽力对待患者，力所能及帮帮他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这是你教我的。”
看着林翼失落的样子，顾念突然觉得无所不能的林翼，也有他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但这样的林翼，相比无所不能的他，更真实。
“我最近突然觉得他的选择，也不是不无道理”，林翼突然换了话题，自嘲道：“民族制药，代替进口药物，药物的成本也下降了，更多人就能用得起同样药效的国产药了。”
光听前半句，顾念还不懂他是在说谁，结合后半句，她就懂了，是在说林父吧。
但是，顾念并没有一味的应和他：“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我觉得你们都很伟大，用不同的方式，都在治病救人。”
顾念也不明白林翼怎么就突然提起他父亲了，他往常都是避之不及的，今天竟然是他主动提起：“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翼最近在找小雨适用的政策，便无意中找到了省医和达邦的很多合作。小雨情况特殊，能找到的补助本就不多，在这为数不多的几项里，一大半都是跟出自达邦的。
他一直以来看到达邦，就习惯性的忽视，最近不得不看了很多。
林翼带着吹毛求疵的目光去看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一些方面，做的确实超过国内同行业太多。
这是林翼第一次跟顾念正面评价他的父亲：“突然觉得，他也没这么不堪。”
顾念知道的大部分也都是道听途说关于他们父子的关系，何况在怎么样，都是他们的家务事，她只能保持中立，说：“叔叔阿姨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相信叔叔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是”，林翼点点头，说：“他是好医生，好老板，治病救人也好，还是发挥企业责任感也好，他都做得很好。”
顾念轻轻靠近林翼垂在两旁的手，握上去，像是在给他力量，给他支撑。
感受到掌心穿来的阵阵温暖，林翼回握住她，给她暗示：“我很好，别担心。”
还好，顾念能懂，她轻轻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其实林翼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一方面是他已经习惯了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另一方面是他现在有了可以分享情绪的对象。
有了这个插曲，再回办公室，人数已经寥寥，他们简单和仅剩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走了。
忙来忙去，等他们能吃上饭，又是夜宵时刻的晚饭。
自从顾父顾母知道林翼的存在后，林翼每次送她回家都很准时，真怕得到未来岳父母的不满。
今天把她送到家门口，顾念还在车上坐着，待着不愿意下车。
“要不再逛逛？”，顾念提议道。
已经过了平时顾念回家的点了，她还在拖延回家的时间，而且措辞过于明显，让人不起疑心都难。
林翼停在原地，面对面看着她：“怎么了，今天不想回家，那跟我回家？”
“讨厌，你少来”，顾念抬手打了他一下，随即立马低落下来：“昨天跟我妈吵架了。”
“你惹阿姨了？”，林翼不假思索地想当然的认为是顾念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