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五年。
这日,语梦与赵尘一起如往常那般外出。
语梦看着身旁背着药箱的赵尘,笑道:“阿尘,你说你一个闻名天下的第一剑客,在我身边当了三年跑腿的,觉不觉得很委屈啊?有没有想过要离开?”
赵尘无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委屈吗?他自然是不委屈的。至于离开?三年前,阿盟悄悄来找过他了,说他已经将那个卧底揪了出来,问他要不要回去。但他说他并不想离开,他想要留在这里。郁盟看了眼容颜俏丽的语梦,顿时笑得不怀好意,道:“有佳人在此,怪不得你不愿走了。你要好好加油,希望下次再相见,是在你的婚礼上。”
赵尘耳尖微红,却没有说出什么否认的话来。
郁盟见此,眼中笑意更深。
不过,小梦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要他离开了?
赵尘道:“我不委屈,我挺喜欢待在这里的。”喜欢待在你身边。
语梦似乎是听出了些什么,玉颊悄然生晕。她好像又想起了三年前,师兄对她说的那番话。
三年前,师兄赵辰下山了,并来找她。
他坐在这竹屋中打量着这竹屋,然后品了一口清茗,笑道:“师妹这日子过得倒是惬意,也难怪会想要偷偷溜下山了。”
语梦闻言脸色有些微红,道:“师兄,我悄悄下山,师父有没有生气啊?”
赵辰笑道:“没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早就知道你想要下山了,那次你偷偷溜下山,我和师父就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呢。你以为你那拙劣的溜下山能瞒得过谁?”
语梦闻言脸色涨的通红,道:“啊?你们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鬼鬼祟祟的偷偷溜下山啊?这也太丢脸了吧。”
赵辰笑道:“在我们面前有什么好丢脸的?不过,师父他虽然知道你有了自保能力,却还是对你放心不下,这才让我来看看你。但我看了之后,却觉得师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首先,你不止精通医术,更精通毒术,所练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完全足以自保。而且,你身旁的那人应该就是江湖上的第一剑客赵尘吧,有他在你身边,足够护着你了。”
语梦双眼微微发亮,道:“师兄,你也知道他?”
赵辰淡淡点头,道:“第一剑客嘛,如此鼎鼎大名,我自然知晓。”
语梦笑着眨了眨眼,道:“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他的名字听起来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你们真的好有缘分啊。”
赵辰无奈道:“不过名字相似罢了,怎么称得上有缘?你同他才是有缘呢。”
语梦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有些小心翼翼道:“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辰但笑不语。这赵尘看着他师妹的目光可是别有深意啊,恐怕对他师妹的心思并没有多么的纯净。不然,他一个天下第一剑客,怎么不去闯荡他的江湖,反而心甘情愿的在这里给他师妹当跑腿呢?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不过,有他在师妹身边,他倒是放心极了,就可以安心去游他的山,玩他的水了。接下来去哪里好呢?就去边塞看看吧。看看那传说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但此时他却没有想到,他这一去就遇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将自己的这一生都赔了进去。
语梦想着三年前师兄离开时那别有深意的笑,在听着赵尘这仿佛别有深意的话,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阿尘这是对她有意吗?一想到这个可能,语梦便觉得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欢喜。
她好像也喜欢阿尘呢。
他们这次去的是温城。听说温城最近不知为何出了好些诡异的病例,她便打算去看看,顺便在那里竖起义诊的摊子,免费给穷人治病。
一来到温城,语梦看着这大街小巷的鲜花,嗅着这空气中满满的花香,忍不住笑道:“这温城果然城如其名,四季皆是温暖如春,城中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赵尘目光深邃的看着语梦,笑道:“那你可喜欢?”
语梦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羞涩,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喜欢倒是喜欢,不过我觉得山谷中的那处竹屋好。”
赵尘笑了,笑声低沉,富有磁性,让语梦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我也喜欢那处竹屋,住一辈子也愿意。你说,好不好?”
语梦闻言脸更红了,她自然明白赵尘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笑道:“好。”
赵尘眼中满是笑意,也满是欢喜,“你是答应了?”
语梦没想到他竟然这般追问到底,只觉得整个人羞涩极了,眼带羞意地瞪了赵尘一眼,也不愿再理他,直接去办自己的正事。
赵尘一眼看出语梦是害羞了,怕她会恼羞成怒,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老老实实的背着医箱跟在她的身后,只是心中实在是欢喜快活极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
语梦见赵尘那副欢喜的模样,心里头也很是欢喜,也甜蜜的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笑,虽然有些奇怪,倒也没有耽误正事。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一家专门收容这些病人的医馆。
表明自己的身份后,两人便在医馆的小伙计的带领下,去到了后院,来到了病人的床前。
语梦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便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凝重,以及狠狠皱起来的柳眉。
她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会是这个?”
赵尘感到了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
语梦看着赵尘,眼中罕见的露出了惊慌,但她的理智还在,知道此事不宜大声喧哗。她凑到了赵尘的耳边,极为小声道:“阿尘,我怀疑他们得的是瘟疫。”她的声音极低,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惊慌。
瘟疫二字一出,饶是赵尘,眼中也露出了惊色。
瘟疫别名时行、天行时疫、疫疠、疫等,自古有之,由于它极强的杀伤力,向来令人闻之色变。
三国曹植《说疫气》曾记载:“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在《七哀诗》中也记载:“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这便是当时凄凉情景的真实写照。
若是她所料不差,凭这瘟疫极强的蔓延性,这温城恐怕真的要变成瘟城了。
如此大事,仅靠她一人的力量是做不了什么的,必须得向官府求助。
语梦同赵尘对视了一眼,赵尘明白她心中所想,点了点。
换了一身衣服,又将换下来的衣物焚烧掉,语梦吃了一颗解毒丸,又让赵尘也吃了一颗,便一起去县衙门口求见。
是的,这温城虽说是城,面积却很小,经济也不发达,被划为了县,因此,掌管它的自然也是县令。
由于这温城虽然地处江南,但却十分偏僻,虽盛产花,但产粮不多,再加上经济不发达,所以没多少人愿意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当县令,一般都是背后没有多少势力的人或者是在党派之争中落败的人被打发来这里当官,也就是所谓的贬谪之地。
而这新上任的县令是从京城被贬来的,听说他曾经高中探花,在京城里也曾高任礼部侍郎,一时也可谓是风光无限。但后来由于在党派之争中落败,这才被敌党的首领一脚踢到了这里。
不过,具体的事情语梦却是不知,至于赵尘,他就是江湖中人,对这些官场的事情知道的比语梦还少,自然也没有必要问他。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县衙门口,语梦面露急色,对衙役道:“衙役大哥你好,能否帮我通报一声?就说语梦求见县令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大人。”
衙役倒也没有为难她,清脆的应了一声,便去禀告县令了。
“阿尘,你说县令会不会见我们?毕竟我们这样贸然求见,人家堂堂一个县令,每天都有那么多公务,可能根本就没空见我们。”语梦有些担心。
赵尘道:“小梦,你先别急。若是他不肯见,那我们便晚上去见他。”
语梦明白赵尘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事急从权,微微点了点头。
县衙内。
县令和师爷正坐着品清茗。
师爷笑道:“阿维,这温城的清茗比之畅天楼如何?”
楚维笑道:“各有千秋。”一语双关。
师爷微微一笑,“阿维倒是变了不少。”若是之前个年轻气盛的探花郎,被贬到这里,只怕早就忿忿不平了。
楚维笑得温润,乍眼看去像极了京城中的那人,“人总是会变的。”
师爷笑道:“变了也好,变了也好啊。”
楚维笑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榜眼兄竟然也会被贬到了这里,你不是一向主张明哲保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