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蒙永远忘不了熙宁十二年,那一年的那一天,整个世界都是血色,刺目的让他眩晕。
熙宁十二年。
余蒙穿带好盔甲,拿好自己的长枪,对旁边的爹笑道:“爹,咱们出发吧,干他丫的。”
余将军微微皱眉,呵斥道:“怎可如此粗俗?”
余蒙撇了撇嘴,道:“知道了。”他爹是一朵大大的奇葩,天天想做一个儒将,连带着就想让他也做一个儒将,天天让他说话要文雅,走路要斯文,可是他不想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香吗?天天装模作样多痛苦啊。反正他是理解不了他爹的追求。
想想年少之时的痛苦经历,余蒙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小时候他爹老想让他去考状元,说他们家是武将世家,代代都是武将,他就特别想他家能够出一个文臣。
于是他就天天逼着余蒙学四书五经,天天逼着他背之乎者也,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啊,舞刀弄枪他在行,读书实在是不会。最后余父也发现余蒙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能叹气,放弃继续培养余蒙了,余蒙却是已经被弄出心理阴影来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余蒙暗暗叹气。
既然不堪回首,余蒙就索性不想了,改为思索起了接下来的这场战役。
北方的匈奴时常骚扰大昭,令人烦不胜烦。而这次这场战役,便是余将军打算去偷袭匈奴,直入腹地。
一切都很顺利,余蒙他们成功深入匈奴腹地,在那里打了好几天。
只是,说好的援军怎么还没到?
早在作战之前,余将军便同周围的几个大将商议好了,等他孤军深入,他们便带着物资和军队前来支援,一同携手,大破匈奴,最好直接杀入匈奴的王庭,将匈奴彻底消灭。
此时计划已进行到了一半,他们也成功孤军深入,来到了匈奴的腹地,只待援军前来,可一举攻破匈奴王庭。可是,援军怎么还没有来?
余蒙看着余将军,道:“将军,援军怎么还没有到?”
余将军心头也有些疑虑,不过,那些大将都同他出生入死过,他还是信得过的。“可能有事晚了些,不过,他们肯定会来的,我们再坚持几天吧。”
看着又慢慢围上来的匈奴,余将军又带着将士冲了上去。
余蒙见爹如此笃定,只好压下心底的不安,也握紧手中的长枪,冲了上去。
后方。
几位将军聚在一起,目目相觑。
其中一位将军道:“算算时间,余末也已经深入到匈奴的腹地了,我们再不支援就来不及了。”
一片沉默。
沉默了一会,另一位将军叹道:“可是太后下了密旨,秦兵也下了命令,不许我们前去支援,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脾气较为暴躁的王将军猛的一锤桌面,“格他老子的,余末跟我们出生入死过,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难道你们真的为了这狗屁命令而不顾他的死活吗?”
李将军也怒了,吼道:“你若是真的这么看重他,那你就带兵去救他啊,在这里跟我们吼什么?是,你厉害,你重情重义,你不怕太后和秦兵,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那你就去啊。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手上还带着一群兵,这又哪是我们能够任意妄为的呢?”
王将军扑通一声坐回了位上,是啊,他也不能去救他。因为他也有太多顾虑,他不敢妄动,若是妄动,死的不仅是他,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不能连累他们。
王将军身高八尺,目如铜铃,声如洪钟,此刻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捂着脸掉泪。
其他几人也是悲从中来。他们难道不想去救余末吗?他们也想。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去做的。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末去死。
“真是操蛋的朝廷,”李将军低声骂了一句。
“奸臣当道,妖后当道啊。”谢将军叹道。
他们都站起身来,共同看着同一个方向。那里,余将军应该正在率领着部下与匈奴撕杀。
“杀啊!”战士们高喊着,冲杀着。
“将军,爹,援军怎么还没有到?”余蒙一枪刺死一个匈奴,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看着正源源不断冲杀上来的匈奴人,忍不住大声问着旁边的余末。
余末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道:“肯定会来的。先杀完这一波,待会回守营地。”他相信,他们肯定会带兵来的。而且,他们已经孤军深入,除了等援兵,再没有别的退路了。若是妄然撤退,只有一个死。
余蒙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他也只能祈愿,祈愿援兵真的会到。
又过了三天,援兵却还没有到。此时他们所携带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士兵们也很是疲惫。
匈奴们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
匈奴的将领高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高声笑道:“你们在等什么?等那所谓的援兵吗?哈哈哈哈,你们根本就没有援兵,你们的援兵根本就没有来!”
军队大哗,士兵们纷纷看向了他们的统帅,却发现余末将军已经脸色苍白,他们也便明白了,他们被抛弃了,根本就没有援兵。
他们原本是杀入匈奴腹地的忠勇之师,如今却俨然成为了一群困兽,只能被匈奴大军围死。
但他们既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不安。仍旧静静的看着他们的统帅,眼中满满的都是信任。
余末笑了,眼中满是孤注一掷,“将士们,我们吃也吃饱了,休息也休息够了,现在我们冲杀出去吧,杀一个匈奴就回本,杀两个就赚了,冲啊!”从他决定孤军深入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活着回去。只是,看着他唯一的儿子余蒙,他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可惜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去,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去娶妻生子。
余蒙像是知道余末心中所想,他笑道:“爹,马革裹尸还,故我所愿也。”
余末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眼角却滑下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