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庶看看自己空空的右臂,笑着说:“怎么了?又不是第一天见,看你惊讶这劲儿。”
我快步过去,伸出手摸着他的右臂袖筒。曹庶闪了一下,有些尴尬:“你懂不懂点礼貌?”
“曹哥,你的胳膊怎么了这是?”
曹庶打量着我,笑了笑:“跟我装糊涂?自打咱们认识,我就少了条胳膊。小马,咱们别拿别人缺陷开玩笑。”
我整个人惊在那,半天没回过神。突然冒出一个极惊悚的想法,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难道现在看似回归现实,其实又进了一个妄境?
我赶忙掀开帘子出去,外面我们家的院子,四面大瓦房,往远了看,能看到家家户户的院子,还有远处村长家的二层小洋楼。
对啊,没错啊,我回来了!
五十年前村子根本不是此番的场景。
曹庶甩着一条胳膊跟出来:“我在岳阳山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来找我。我怕出什么事,就催动法门,从妄中妄出来。当时出来,你还没醒,给我吓坏了,想接点凉水泼你脸上……哈哈哈……结果你醒了。”
“曹哥……”我无力说什么,此时的自己几近崩溃,我需要好好休息,再消化得到的信息。
“对了,曹哥,你找到徐思雨了吗?”我问。
曹庶苦笑:“我都没下岳阳山,一直在后室待着,遵守你我的诺言。但你始终没来,上哪见徐思雨去。对了,你有什么经历?”
我嘴里发苦,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忽然想起什么,摸向裤兜,手机还在,拿出来看看,八点三十七分。
曹庶道:“哈哈,你还记得看时间,不错。我说过了,让你记下入妄的时间,回来之后再比对,你会发现进去和出来,其实在现实里一秒都没过。”
我点点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他带我入妄的时间就是八点三十七分,现在也是八点三十七分,没错。
……没错吗?
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一时半会儿又琢磨不出来,就这么瞅着曹庶。
曹庶歪着头看我,似有疑惑。
我喉头咕嘟一声,突然就想明白了,哪里出了问题。
我刚刚出妄,可不是八点三十七分。出妄之后,我看到了曹庶少条胳膊,内心极度震惊,然后我们两个扯了会儿皮,我又来到户外,眺望山村夜景。
加起来,这个时间可就不短了,至少得五六分钟,也就是说,其实我不是八点三十七出来的,我是我八点三十一分出来的。
但是这么一算,就出现了一个惊人的大漏洞,大bug。
我是八点三十七分入的妄,不管我花了多长时间,哪怕是一瞬秒,那我出妄的时间也要在八点三十七分之后!怎么可能是在八点三十七分之前?
时间还能倒流不成?
再加上断臂的曹庶,我呼吸都有急促起来,一个极大的念头诞生。
我没有回到现实,还是在妄境里。
想到这一点,我慢慢转头,看向墙壁。
曹庶在旁边疑惑,“小马,你怎么了?难道在妄境里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还是……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没说话,突然跑起来,用脑袋去怼墙上装窗露出来的三角铁。
曹庶万万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再想过来拉着已经晚了,我一头撞在三角铁上。
我本来是想用太阳穴对着的,临撞的瞬间,身体出现了躲避反应,这是我完全控制不了的。
避开了死穴,撞在最硬的头骨上,我一下就懵了,整个人摔在地上。
眼前发黑。
模模糊糊中就看到曹庶招手,在大叫我的家里人,爷爷好像跑过来了。此时鲜血漫过我的眼睛,恍惚中又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
脑袋阵阵发晕,眼前一片黑暗,我昏了过去。
临昏迷前,唯一的想法就是早知道不撞墙了,这么难受,还不如找个悬崖跳下去呢。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倒出都是白色。
有人在旁边说:“小玄子醒了。”
我头疼欲裂,胃里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这个难受劲儿就甭提了。
微微侧头,想看看谁在说话,只觉得天旋地转,就连天花板都在转圈,像是得了眩晕病。
我赶紧闭上眼,大口喘着气,还是觉得恶心。
就听到一阵拖拉椅子,还有脚步声,看护我的不知道是谁,就知道此人在一通忙活。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冷冷的中年女声:“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大概判断出来是大夫,便说道:“晕。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犯恶心。”
“小伙子不知道自爱,”大夫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往墙上撞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喃喃地说:“活不起死不了的感觉,真他妈难受。”
旁边传来一些笑声。
“没事啊,你是中度脑震荡,加上头骨裂纹,”大夫说:“真是愁死个人。再观察两天,没事了就能出院,出院也得养,听明白没有,别自己找事了。”
“不找事,不找事。”我喉头动了动。
接下来两天,我很少睁眼,大约是醒了就有人伺候我,喂吃的喂喝的,然后就是昏睡。
睡着之后反复做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山洞,有四个人围成一圈。我认出来,有业力之灵,黄九婴,张娘娘,还有一个是婴儿。
这婴儿一点都没有婴儿样,竟然盘膝坐在地上,和其他三人组成一圈。好似这四个人同时在进入一个法门,在修行。
我认出这个婴儿是谁。
正是小时候的我。
也就是我从庙里带出来的那个,被曹庶杀死的。
他现在竟然和这三个活爹在一起。
真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