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真相。
她们自然不肯认。
元安见状冷声道:“若是加上本公主作保呢?”
“还有,明阳身上的毒是南疆的百日醉,我记得你母亲的庶妹嫁去了南疆,是又不是?”
那俩人的脸色一起变了。
九皇子再补一刀:“当初为你妹妹换脸的术士,被我救下藏在京郊的宅子,随时可来对质。”
原来他一直藏着这样一张王牌。
我嫂嫂闻言不禁瘫倒在地。
“果然是你。”
我大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大嫂:“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那样地信你。为什么啊?”
我嫂嫂已是泪流满面。
“我母亲为我而死的,她死前只有这一个心愿。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
我大哥怒吼道:“我也只有明阳一个妹妹啊!”
然而那冒牌货却还想挣扎。
“你胡说什么?什么换脸?我不知道。我是明阳郡主,是乐安侯的世子妃,是世孙的母亲!”
真是好心思,瞬间就抓住了自己最大的王牌。
可惜她不够了解萧冀。
萧冀让人先把世孙带了下去,又走到我面前,颤声问道:“你果真是明阳吗?”
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他略微平复情绪:“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我鼻尖有了酸意。
我所求不过如此。
那冒牌货闻言却突然发疯般扯住萧冀的衣襟。
“萧冀,我为你生下一子,你当真不顾夫妻之情?”
萧冀只是疲惫地推开了她。
我的母妃到这时也没有回过神。
我父王一掌拍在石桌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我却瞥见我嫂嫂跪在地上,看向我的余光里带着恨意。
我走到她的面前。
“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她掩去恨意,开始演戏。
“不是的,我以为九皇子会待你好的。他说他会给你名份,会终生只要你一个。”
那她的嫁祸又算什么?
我突然灵光一闪。
“你当日嫁祸我,没想到会真的保不住那个孩子是不是?”
她神色一变,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痛苦。
我猜中了。
我大哥将我受的那一巴掌还给了她。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13
真相终于被公诸于世。
京中到处都在议论这桩惊天的奇案。
我嫂子自尽了,以此求我大哥不要休了她,更不要迁怒她的母家。
她说她只是嫉妒我,嫉妒她在哥哥心里,永远要排在我之后。
她妹妹以死相逼,九皇子又百般承诺。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九皇子竟然会把我扔进合欢宫。
后来她怕了,怕事情泄露会失去一切。
可上天还是报应她失去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孩子。
她太痛了,只好恨着我来劝慰自己。
那个冒牌货托世孙的福,被乐安侯府囚禁在庵堂,永世不得出不得见。
而九皇子,被贬为了庶人。
燕王府与乐安侯府原本仍旧不打算放过他,可他疯疯癫癫地说要去找圣雪莲,他们最终还是放他走了。
而我的至亲至爱,余生将只剩愧疚悔恨。
我的哥哥在府里发疯,到处拿着鞭子找人抽他。
他原本从小就很疼我。
十岁那年他带我骑马,马惊了,他冒着被马蹄踩中的风险也要牢牢护住我。
我的父王母妃在家中立起了小佛堂,自此不再问世事。
他们说一定是他们前世有罪,才会让我受这样的苦楚。
宫内的御医都说我无药可医,发出的皇榜也如石沉大海。
药王谷都没有办法,天下还有谁能救我。
他们只能日日焚香诵经,祈盼还有奇迹。
只是还好,萧冀不知道我曾经以另一副样子见过他。
在我等死的日子里,却突然传来元安公主和亲的消息。
西齐点名要她。
西齐民风彪悍,时常屠戮我们边境百姓。
元安自然不愿。
然而任凭她怎么哭闹,她的父皇也已经下了决心。
我对元安说,不如我替她去吧,总归我也活不长了。
元安却已经释然。
她说她自出生就是最尊贵的公主,享了这样的荣耀,就该承担这样的责任。
她忍着泪意仍在安慰我,说那个傻小子走遍天涯海角也会为我寻到解药的。
她抬头望着天。
“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得偿所愿吧。”
公主和亲那日,场面极为盛大。
我坐在花轿里忍不住想,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若我此时正准备做萧冀的新娘子,那该多好啊。
我借着要与元安说私房话的由头,迷晕了她,代她上了花轿。
元安醒来一定会骂死我。
还好我再也听不见了。
我预感我大限将至,或许连西齐皇宫都到不了。
还好百日醉没有多少人识得。
西齐人找不出我的死因。
那大魏便可谋划。
我也希望日后他们想起我不再只有满心的愧疚,而会记得我永远是那个骄傲的郡主。
这次和亲队伍是由我哥哥亲自护送的。
冥冥中好像在成全我完成最后一梦。
幼时我们去吃喜酒,那新娘子的哥哥很是瘦弱,背她出门都走不稳。
哥哥笑着说,他将来一定会走得稳稳的。
就好像不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护住我的。
我坐在轿子里百无聊赖四处摸索,却摸出一封密信。
是太子的亲笔信。
信上说,他们从未打算远嫁元安,答应和亲不过只为打西齐一个出其不意。
提醒元安配合燕王世子,小心行事。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她,则是对她私定终身的小小惩戒罢了。
吓唬她的。
她的家人依旧把她放在心尖上护着。
而我呢,我即将与我的家人天人永隔,却未能与他们告别。
14
一路上都有西齐的使臣,怕影响计划,我小心地隐藏着身份。
我很少说话,他们也只以为是我心情不好。
入了夜,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外看月亮。
此处已经出了大魏的地界。
月亮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哥哥却来了。
他站在门外,说他睡不着,想同我说说话。
我没有出声,装作已经睡了。
他好似也不需要我的回应。
只是絮絮叨叨地回忆小时候的事。
他说连“我”都能认出,他怎么就会认不出阿熙呢?
他表面看起来无事,却仍旧陷在痛苦之中,久久不能释怀。
我隔着门,努力学着元安的声音。
“她不怪你了。”
片刻以后,门外传来压抑的哭声。
我们直到进入西齐王宫,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大婚那夜,西齐举国欢腾,大魏藏进送亲队伍的高手开始按计划行事。
我静静地坐在殿内。
太子事先安排的暗卫找到我时才发现我不是元安公主。
但仍准备护着我离开。
然而西齐的反应却比大魏预料得快。
那边一察觉,便有人立即赶来想捉住我好要挟大魏。
可惜他们还是扑了空。
我已身处宫墙城楼。
整个西齐王宫到处是四处奔逃的宫人。
远处大魏援军带着火光而来。
我哥哥骑在马上高喊,大魏不杀战俘与百姓。
然而西齐的人还是找到了我。
他们步步逼近,想抓住我做最后的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