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风听到自己的心“忽悠”一下荡到了谷底,血肉模糊,他有一瞬间脑袋是空白的,然后他低头嘲讽一笑,他想,啊,意料之中。
大概因为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他手也不抖了,呼吸也不困难了,成了一个大写的“淡定”。他摸着自己掌心被自己掐出来的指甲印,是个弯弯的月牙,并没有破皮,也没有流血。
他低着头就走,胡为欲言又止地叫住他,“你,你喜欢男人?你怎么能喜欢男生呢,那是,那是……”
“变态?”章晓风转身,将他说不出来的字眼捅破,一点也不介意这两个字是他形容自己的,他耸了耸肩,道,“我不觉得。任何一种爱都是平等的。”
说罢,他径直走了。
胡为狠狠踢了一脚墙面,墙面不堪重负,落下一些斑驳的白灰。
其实他也很慌,好兄弟突然跟他告白,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说的重了怕伤了他的心,说的轻了又怕给他无用的希望。
他托着两条宛若灌了水泥的两条腿,一想起回到班里还要面对章晓风,就恨不得去请假,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当逃兵的想法。
他以每分钟一米的速度磨蹭到了走廊,又徘徊了不知多久,心一狠,尴尬就尴尬吧,反正我脸皮厚。
谁知回到班级同桌却换了人,他皱了皱眉,莫名其妙道,“你干嘛坐这,自己没位置?”
这位小哥就是高一和胡为同桌的那位同学,认胡为是崇拜的大哥,大哥有话不得不答,便狗腿道,“这就是我的位,为哥,章晓风和我换位了。”
他瞬间扭头,按理说他也不知道新同桌之前坐哪,可一抬头便快速地找到了章晓风,像是装了雷达般精准。
章晓风似乎一直在关注他,对上他的目光后一怔,飞快地躲了开来,周身萦绕着一种打算和他”断绝关系”的平静的决然。
胡为下意识就想要去找他,可想起十分钟前的颠覆他三观的表白,他又踟蹰了下。这么一犹豫,他的勇气就像破了个洞的气球,越来越瘪,越来越瘪,最终他还是沉默地坐了下来。
章晓风眼里的光暗淡下来,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将自己的目光完全收回来,一次一次地对自己说:不可能的,忘了吧,就当从没发生过。
说的次数多了,好像他真的从没喜欢过胡为。
胡为精神不济地趴在桌子上,陆斐然端详片刻,终于从蜜罐子里冒出了头,发觉出了前面发生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拍了拍胡为的背部,问道,“你又惹章晓风了?都把人气走了。”
胡为有苦说不出,怎么又怪他?是章小风告的白,是他主动换座位的,和他没关系好不好!他想大喊一声,可事情真的和他没关系吗?他自己都心虚。
胡为只好眼神飘忽地顾左右而言他。
狗腿小弟自从被胡为大哥抛弃后,就日思夜想地想重新为胡为效力,好不容易“情敌”自觉退出了,他可着劲地讨好胡为,叽叽喳喳地和章晓风是两个极端。
胡为一怔,望向章晓风,他认真听课,目光专注地落在黑板上,不时低头记一下笔记。他一向很认真。
章晓风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从来不认为有“做不了情人就做朋友”的可能,在胡为的身边,他不能保证自己的心远离他,远离不了就会越陷越深。而且,胡为也并不想再看到他,毕竟……那天他的态度,对同性恋是不看好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陆斐然整个人都缩在了宽大的棉服里,半张脸隐藏在围巾下,双手抄兜,握成了拳头,嘴里嘀嘀咕咕地道,“冷啊,冷啊……”
季政阳小跑着赶来,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斐然整个人被冻成了一块大型的冰棍,听到他的话就只动了动眼珠子,然后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朝着季政阳的身上。
额头抵着季政阳的肩膀,季政阳自然地拢着他的腰,一低头,就只能看到他挺翘的眼睫毛,微弯的弧度就像他的嘴角。
季政阳低声问,“等急了?”
陆斐然晃了晃脑袋,毛茸茸的头发搔着季政阳的脖子,他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冷……”
季政阳给他紧了紧衣服,探进他的口袋里一摸,像是摸了块冰块,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左右看了看,人烟稀少,并且没人看他们,他低头在陆斐然脸颊上啄了一口,脸颊也是冰凉,恨不得将他全都纳进自己怀里暖热他。
陆斐然侧了侧头,乜斜着眼睛看他,嘴角似笑非笑,好似在说“你占我便宜了”,季政阳原本光明正大的行为愣是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
季政阳道,“咱们去哪?”
“不知道。”陆斐然道,和你在一起就行。”
季政阳看他一眼,见他冻的直打颤,就给他拢了拢帽子,把他包裹的像一个漂亮的木乃伊。
两人都是初恋,没经验,网上讨“男/女朋友”欢心的那一套又明显不适合他们,幸好两人三观很合,又是不拘小节的男生,相处起来更融洽。
“回我家?”季政阳提议道。
陆斐然眼前一亮,头点的像拨浪鼓,“好呀。”
季政阳半搂着他,想让自己的体温传给他一点,道,“那你不早说,费这功夫出来一趟。”
一到家,季政阳就把空调开开了。陆斐然像个球似的端坐在沙发上,被寒冷的余韵宠爱地直抖腿。
季政阳摸了摸他的腿,摸到了一手的寒气,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心疼,陆斐然就戏精上身似的把他的咸猪手拍开,一本正经地说,“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我可是好人家的男孩,跟你回家可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
季政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收回了自己的“咸猪手”,在半空中就又被人扯了回去,他望向陆斐然。
陆斐然道,“不过是你的话,我是不介意的。”
说着他彪悍地扯着自己的领子往两边一拉,露出修长光洁的脖颈,一脸的期待,就差在两边的脸上写上“come on,baby”了。
季政阳眼神一闪,艰难地移开了视线,看着桌角,好像桌角含着什么惊天大宝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