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有看着小九的眉眼,将身体贴近感受着脉搏与呼吸,左珏才能从那五边的死寂与绝望中慢慢平复心绪。
“说好听的哄我?”看破不说破与点到即止是维持平和最有力的手段,歇斯底里与撕破脸是笨蛋的做法,左珏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妻子,更清楚她的坚持,所以他不会站在和小九相反的立场上,硬是要相爱的妻子在困境中二选一给他一个双方都不会满意的答案。
——无论是做出保证再不犯险,亦或是就此一道两断分道扬镳都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而这也是愚蠢的。
所以他只是压下内心的酸楚与苦涩,玩笑似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不,我是认真的。”洛南烛不闪不避,直直与左珏对视,“没有牵挂,就会有无穷的勇气。但多了责任,难免就会踌躇。”
可是人这一生必然有一件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事。
踌躇过后,你的选择依旧呀。
小九。
左珏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那我很高兴。”
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的说法。
但洛南烛看着,却总能品出几分酸涩。
……完全被看穿了呐。
她垂眸无奈笑笑,双手环上丈夫的脖颈,逃避地窝进他的颈窝,不去看那双染上忧愁的眼睛。
她转开话题,“当时是有些惊险,还好有师父和小鱼他们在,唔,再加上一点巧遇,我才侥幸活了下来。”
“不过也算是遭了一番罪吧,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一年的秋天了,连生日都错过了,师父一直说可惜,后面补了好几份生日礼物呢。”
她说到这里下意识笑出声,和丈夫分享着,“他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说成年的蛋糕越大以后会越幸福。弄了个三层高的大蛋糕,就我和他两个人吃,连着吃了好几天才吃完,弄得我那阵子想起甜点都觉得腻。”
左珏听着她的絮叨,眼底也沁出一点笑意,“洛爷爷也是关心则乱。”
“是啊,只能说这关爱太浓重了。”洛南烛叹了口气,“浓得差点噎死我。”
假模假样的抱怨拂去了些紧张的尘砾,左珏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有所思道,“说到这个,我记得之前阿禄说找到一些关于虞朝的记载和古物,小九感兴趣吗?要不要研究一下。”
“你不想的话,我后面让他们以你的名义捐赠给博物馆。”
虞朝。
那个存在于夏朝记载中的虞朝吗?
想起前阵子师父和她闲聊时说过的笑话——坏消息,最早的夏朝还没找到史实证明。好消息,比夏朝还早的话虞朝快要证实存在了。
讲个笑话。
始皇当年学的可能也是上下五年年(狗头)。
找到些虞朝的古物……
emmm,总感觉秋秋比她想象中还要——家底丰厚啊。
不过,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洛南烛眨眨眼,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唔,是有点兴趣。不过秋秋说到这个,是给我的成年礼物吗?”
左珏不置可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答道,“你感兴趣我就让阿禄送来。”
“成年礼物……不会这么简单的。”
这话像是宽慰,还带着几分的不以为意,那懒散的眉眼似乎在说“就这当礼物,是不是太小看他了”之类的话。
洛南烛“诶”了一声,“吃吃”笑了起来,“好叭,那我就等着了。”
左珏望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后来呢?”
“唔,后来就是在斛篱小巷养病,然后十九岁的时候去了一趟山城。”洛南烛答道,“就在我们相遇前不久。说来也巧,那个宴会举办的那一天刚好是我回到四九城的第一天。”
“然后就在宴会上遇见秋秋你了,这缘分真奇妙。”她现在回想着,都觉得一切似乎都是命运的安排一样,说是巧合,但却又带着几分必然,“斛篱小巷那边需要我,除了文大之外,我很少会外出。如果不是因为刚巧从外面回来,师父又顺便让我去还个人情,那次宴会我肯定不会去的。这样的话……那后面不会遇见秋秋你,如此,说不定我们就会错过。”
斛篱小巷,需要。
左珏并不笨,联系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和妻子这个说法,很快就明白“缘分”的巧妙。
他不知该不该说一声庆幸,但确实正如洛南烛所言,如果在三年前,这中间的其中一个选项改变,他们说不定就会错过……或许,也永远不会遇见。
想到这个可能,左珏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将妻子抱紧。
洛南烛感受着腰间的桎梏,回过神来自己这话好像是说的有些不对,她忙仰头吻过丈夫的喉结,柔声道,“没事的秋秋,只是个说笑。我们如今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左珏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闷闷道,“秋秋不能接受没有小九。”
幼稚的称呼却是一记直球。
“……我也是。”洛南烛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靠在丈夫怀中,拍了拍他说背,“你和师父是我最重要的人。”
“余女士难道不是?”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个“yu”的音,左珏想到余鱼和那条黑白小鱼就忍不住迁怒,醋意直接翻了个番。
洛南烛“噗呲”一笑,捏了捏他的脸打趣道,“是谁家的醋坛子翻了?”
左珏面不改色,“小九家的。”
这人……
洛南烛拿这个状态的左珏毫无办法,闻言只能妥协地耸了下肩,回道,“小鱼,小花小草,还有小曲,小寒,咚咚……他们也都很重要。”
但终究还是不同的。
“他们还有其他的,很亲近的人,比如小鱼有大师兄陪着,所以就算我离开了……虽然会悲伤,但终有一日,他们会走出来,能平淡对待我的离去。”
这话平淡,又残忍。
——就像能磨去一切的时间。
“可你和师父不一样。几年前,师父只有我。你呢……虽然有阿福他们,但说句自恋的话吧,我总觉得,如果我离开了,你一定会很痛苦,而且感觉……还会发生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那双眸子黑澄澄的,藏着满满的担忧。
这不是自恋。
——她说的没错。
潜意识中,那个苏醒过来的神明冷漠地附和着。
【这世间无趣,唯有她是色彩。】
那些人类,动物,植物最终是死是活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是那种“爱着众生”或者必须依靠生命才能存在的神。
如果他的“色彩”消失,那么就算是维度倒退、空间碎裂,他也会拼尽一切找回属于他的“色彩”。
【我当然知道,但她不会喜欢听这些的。】
左珏面无表情地回复道,【你安静一点。】
那位神不再说话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对余女士有些残忍,但我很高兴比她重要一点。”他像个打了胜仗的孩子,挑高了眉。
洛南烛会意一笑,“放心,我不会告诉小鱼的。”
“这是我们的秘密。”
两人相视一笑。
话题继续。
“那小九不让我留在斛篱小巷,也是和你说的‘需要’有关吗?”
洛南烛听见这话,愣了愣,复而抱歉一笑,“是的。”
“那里环境不好,住久了可能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
那你呢。
左珏低头看着妻子,想了想,终究还是没问出这话。
“这样的话,那咚咚后面就留在和盛景苑吧,或者在外面给他找个靠近学校的房子。”
“他还小,住久了估计也不好。”
这话说得正义凛然。
听起来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骆冬如果知道这个时候姐夫还念着自己的“安全”的话,想必会感动得直接哭出来。
(战术后仰)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情感!
他第一反应是“你”的安危诶!
太感动了!
(泪目.jpg)
骆冬,“……”
你最好是真的感动。
而不是因为姐夫想让我离师姐远一点在幸灾乐祸。
(微笑.jpg)
洛南烛没多想,听丈夫这样说只以为他挂念家里的小孩,犹豫道,“其实现在好多了,师父说咚咚不会有事。而且师弟有些功课需要我指点,住远了反而不方便,所以……还是先让他和我住着吧。”
左珏,“……”
得,这小破孩还是丢不掉。
夹带私货的男人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没继续掰扯,只道,“好叭。”
“那小九你在那边还要待多久呢。”
“我们都分居好久了。”他委屈巴巴地说着。
洛南烛思考了一下,“其实现在问题不算太大,我离开个一段时间不是问题,只是偶尔还需要待在那里,加强一下。”
毕竟就算有另一半的力量留在榕树中镇压鬼门,但如果长时间她本人不在的话,那一半的力量可能会渐渐变为无主之物……甚至反过来成为供养鬼怪的养料。
所以,她离不得。
也不能离。
左珏是个见好就收的,想一口吃个大胖子的只会被撑死,而唯有不争先的流水能滔滔不绝。
因此在听见妻子的回答后,他并没有再“苛求”,只是弯了弯眉眼,说起有时间他们可以去临市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