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了个满足,骆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捏了捏手臂处的肉,总觉得自己这些天长胖了不少。
但洛南烛倒觉得还不够。
就拿上次和骆冬一起来家里的谢阳年来说,两人年纪顶多差个半岁,但只瞧身形,任谁都会觉得他们家咚咚不像个翻年就要14的。
“颜叔刚刚和我说,你对柿饼感兴趣?”洛南烛摸了摸骆冬的头,询问道,“那等今年柿子熟了,我们一起去后山看看?”
“到时摘一些回来,挂在后院里晾一晾,再加点糖,等过些天就可以好好尝一尝了。”
洛南烛身上带着一种仿佛能将匆匆的时间也变慢的魔力,只廖廖几句,但骆冬却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去想象——
想象火红的柿子晶莹剔透,被挂在窗前像是起伏的音阶,风轻轻吹过,仿佛在拨动旋律,奏响了一曲秋日的歌;
想象等到瓜熟蒂落,剥开柿皮一口咬下,糖霜和柿香一起蔓入口中,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番享受。
左珏附和道,“正巧阿武去年在外地没吃到,今年多补偿他几个。”
骆冬兴奋地笑了起来,“那我也要给我谢哥留一个。”
这还没做,倒是被他们一人一句的给预订了。
洛南烛眉眼弯成月牙,颔首,“好,看来我们咚咚有新朋友了呢。”
“因为谢哥人真的很好。”骆冬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前几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和师姐与姐夫说一声,“师姐你上次去帮我开家长会时看见的那个万同学,他后来又偷偷找过我麻烦。”
“前几天他让人刻意传假消息叫我去一个没人的办公室,想把我关在里面。还好谢哥来的及时,没让我一直待在那个地方。”
洛南烛秀眉轻蹙,“没事吧?怎么被欺负了也不和我们说?”
左珏闻言却是眼神一暗,一向在妻子面前收敛得干干净净的气势陡然泄露出了几缕。
看来有些人还是太闲。
他冷漠地想着,打算等下就去给已经是焦头烂额的万业民再找点事干。
子不教,父之过。
连孩子都管不好,还谈什么事业,倒不如先扫了自己的屋,再来谈谈“天下”的事。
骆冬对危险的敏感依旧没有因平静的生活折损半分,但和之前不同,见姐夫气势凛冽,他不会再生出几分类似于害怕的负面情绪,而是由衷地感到了一丝欣喜。
因为他被欺负了,所以姐夫才表现出这个样子。那是不是说明,姐夫也有点把他当亲人来看了呢。
骆冬有些自恋地想着。
察觉这一事实,小少年的心情就情不自禁地昂扬了起来。他握住洛南烛的衣摆,撒娇道,“没事的,师姐。我没出什么事,倒是万嘉康被谢哥好生揍了一顿呢!”
“虽然伤势不重,但他好像觉得很丢脸,这几天都没来上学。”
“不过谢哥也因为打架被他家里人带回去了。”骆冬说到这,忍不住有些担忧,“这几天谢哥也没来,他不会因为这个被教训了吧?听说谢叔叔对他不是很好,他们应该不会打谢哥吧!”
这倒是不大会。
毕竟谢阳年他爸想对他动手也得看看谢老爷子同不同意。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作为理由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来,洛南烛犹豫了下,正纠结要怎么让咚咚放下心时,便听身边的丈夫开口道。
“不会。”
左珏垂眸,棱角分明的脸庞在路灯的描摹下意外地显露出几分柔软。
“应该是因为他爷爷身体不好,出了点事,他这些天都陪在爷爷身边。”
哦~
骆冬恍然,复又好奇,“原来姐夫你认识谢哥的长辈呀?”
左珏从容答道,“和有些生意往来,不熟。但那一家家风不错,咚咚别担心。”
“嗯!”
虽然有些怕左珏,但他给骆冬的印象一直都是可靠的,所以听见他这样说后,骆冬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又说起了其他话题。
黑色的幕布上,明月高悬。
一看见月亮,骆冬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两天后的中秋节。
——自古以来,中秋都是个象征团圆的日子。
团圆。
在还没被洛甫洵收养之前,他对这个日子的印象就是可以分到一小块甜腻的月饼,其他的——就是夜晚的辗转难眠。
夜晚会将人的情绪无限放大,而遇上特殊的日子,这种放大的效果就会更加恐怖。
因为要劝说自己接受现实,所以骆冬很少会去想“家人”这样能动摇他意志的词。
但在中秋……
他却很难抑制住对这个词的向往与好奇。
一整年压抑的情绪在那一夜中轰然爆发,从胸口涌上,漫过咽喉,像是浪潮一般要让他窒息。
在过去的那些年,骆冬在中秋的夜晚,都是哭着睡着的。
不过今年——小少年抬头看了眼身旁的两位监护人,心底甜滋滋的一片。
他也有家人陪在身边了!
所以今年的中秋一定会是个快乐的一天的!
又想到对他很好的阿福他们,骆冬简直想一键加速把时间拨到中秋,体会一下和往年不同的快乐。
只是……
如果师父也在就好了。
想到目前还不知道人在哪的洛甫洵,骆冬下意识抬头问道,“师姐,过两天是中秋了,师父他……会不会回来啊?”
“等我问问他吧。”
这个答案,洛南烛也说不准。
毕竟就她师父那性子,能过年记得回来露个面洛南烛都觉得稀奇。
骆冬一听师姐的语气,就读出了几分“不会”的味道,他叹了口气,情绪蓦得低落了下来。
洛南烛见状有些苦恼地皱了下眉,思忖着,转移话题道,“说到中秋,上次脍梅坊送了些月饼来,我记得只让颜叔留了几个经典的款,但一直吃这些好像也有些腻,所以明天要不我们去五芳斋看看?”
“对了,今年阿福他们也会来吧?到时要再多买几个口味,去年我看阿禄都没怎么吃,怕是没合他心意。”
虽然很开心她对自己这些兄弟也不错,但左珏不可避免的,还是产生了一点攀比心理。
“小九记性真好,所以今年还要买豆沙吗?”
“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口味吗?”洛南烛下意识接话,正想问他怎么会专门提起这个味道,但甫一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蓝色眼睛,她就反应过来了这人为什么会这样说。
……吃醋还要拐弯抹角的。
洛南烛无奈地笑了下,秋秋真是别扭得可爱。
“豆沙的话,买一两个放家里看有没有人想试试,倒是海味的可以多买些,对吧秋秋?”
左珏捏了捏她的手,笑得不是很矜持,“还有冰皮的也要多买一些,但你一次要少吃。”
洛南烛嗔了他一眼,“我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吗?”
在你心里,就这么没自制力?
碎石铺成小路在夜间颇有几分浪漫的味道,因为一些小小的心思,左珏当时规划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将小路设计得很宽,最多只容得下他们并排走过。
而在一些拐弯处,这点距离便更是吝啬了起来。
骆冬主动地与他们错开,借着这几秒的时间,左珏俯首飞快地在洛南烛脸上印下一吻,偷香窃玉。
“是我太担心小九了,小九不要生气。”
昏黄的光只留下一两秒的间隙,洛南烛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又重新走进了灯光下。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骆冬回头冲两人摆了摆手,似乎在催促他们。
洛南烛默默挠了挠左珏的掌心,似是警告他在孩子面前收敛一些,又似是一种暧昧的回击。
因为调休的缘故,后两天的中秋便跟着这几天一并放了。
知道明天自己也能和师姐等人一起去挑选月饼后,骆冬欢呼了一声,在散步结束后火速冲回了房间,早早上了床,似乎想通过这种主动的行为来让第二天早早到来。
……
第二日,五芳斋。
和以“私房菜”为特色的脍梅坊不同,五芳斋是一家连锁店开遍花国、声名赫赫的点心铺。
作为四九城的老牌子,五芳斋的点心是出了名的难买,碰上人流高峰,等个半天都是常有的情况。
不过既然已经制定好行程,左珏自然不会让“枯等”这件扫兴的事发生。
上午十点过,五芳斋门前已有长龙趋势。暑期一过,来这儿的也大多是熟人。众人见店里热火朝天的也不急,颇有经验地拿出小板凳三三两两地开始聊起天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第一笼点心出炉。为首的几个已经做好付钱的架势,只等点心上架。却发现人家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两个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地拿过一旁的打包盒开始打包,有条不紊地将热气腾腾的糕点分批装好,然后交给了旁边久等多时的店员。
经理手上端着一盘不适合分装的,见他们整理好,忙出声让人跟着自己来。
三人从侧门离开,脚步匆匆地走进相距不远的茶馆中。
小巷中的茶馆这时还不到营业的时候,除了前台和零星几个服务生,便只有窗边坐着三个聊得正酣的客人。
经理目的明确的走向三人,恭谨地将点心放下,主动对其中一位男士打招呼道,“劳您久等了,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