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悉索声并非单一。
混杂在压抑的拖曳摩擦声里,隐约地,断断续续地,飘来一种极其微弱、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小猫发出的呜咽——是女孩的哭声!
紧接着,是男人粗重、压抑着兴奋的嘶吼……
那声音组合在一起,构成一幅在寂静深夜里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沈南竹闭了闭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冰冷杀意。
她知道,这是个陷阱。
——赤裸裸的、用无辜者痛苦做诱饵的陷阱。
她甚至能想象出暗处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的窗户,等着她破门而出,踏入他们精心布置的罗网。
她不能去。
为了同伴的安全,为了最终能彻底掀翻这个毒巢,她此刻必须忍耐。
那微弱如猫崽的哭泣声,时断时续,像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神经上。
沈南竹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录音功能,对准了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她关掉了桌上的灯,在一片黑暗中,和衣躺到了冰冷的木板床上。
一夜未眠。
窗外女孩的呜咽和男人的嘶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耳边盘旋,经久不散。直到天色微明,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才渐渐消失,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窗外草丛被践踏过的狼藉。
试探之后,是更深沉的死寂。
接下来的日子,双方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
沈南竹的勘察工作按部就班地推进,数据记录得一丝不苟。
村民们依旧“安分守己”,只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无形的张力,几乎要将人压垮。
沈南竹知道,对方在等,等一个他们自以为安全的撤离时机。
而她,也在等,等一个能将同伴安全送出去、同时一击致命的时刻。
终于,为期近两周的初步勘察任务宣告完成。工程队需要撤回整理数据,制定详细施工方案。
撤离这天,天空阴沉得如同铅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几辆工程车和沈南竹团队的越野车停在村口。
工人们忙着将设备装车,气氛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轻松。
几个“村民”也远远站着,脸上似乎也松了口气。
而就在沈南竹在陈锋和林薇的护卫下,准备登上最后一辆越野车时,她的目光扫过人群边缘,猛地定格——
是那个小女孩!
她穿着比上次更破旧单薄的衣服,小小的身体缩在一堆杂物后面,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南竹,里面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祈求。
更刺眼的是,她敞开的、不合身的旧衣领口下,脖颈和锁骨处,清晰地印着几块青紫色的暧昧淤痕,边缘甚至带着破皮的血痂。
——是她。
那个在寂静深夜被当作诱饵、承受着非人折磨的女孩。
也是那个引她去山洞的女孩。
沈南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看着女孩眼中那点微弱的光,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一股混杂着愤怒、悲哀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耗尽了某种力气。
“陈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上她。”
陈锋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迅捷地穿过人群,在那几个“村民”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抱起那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小女孩,几个大步就冲回了车边,迅速将她塞进了后座。
小女孩蜷缩在座位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黑亮的眼睛惊恐地看着车外那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的“村民”。
车队启动,引擎轰鸣着,缓缓驶离这个被诅咒的村庄。车内的气氛异常凝重,无人说话。
然而,就在车队即将驶出村口,踏上通往外面世界的土路时,异变陡生!
“嗡——”
巨响穿破耳膜。
天空仿佛被撕裂,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雨水如同天河倒灌,瞬间模糊了视线,砸在车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远处山谷传来沉闷如雷的、连绵不断的轰隆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如同大地在痛苦地咆哮
——是山洪!
浑浊的泥浆裹挟着房屋大小的巨石、连根拔起的巨木、以及无数泥土碎石,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洪荒巨兽,从两侧陡峭的山坡上奔腾咆哮而下!
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吞噬、粉碎!前方的道路瞬间被奔腾的泥石流拦腰斩断!
“不好!山洪!!”
“快!倒车!找高地!!”
司机惊恐到破音的嘶吼被淹没在暴雨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他猛打方向盘,车轮在泥泞中疯狂打滑,溅起一人多高的泥浆。
原本维持着表面平静的“村民”们瞬间撕下了伪装!
极致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纪律,他们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神变得疯狂而狰狞。
几个壮汉猛地扑向最前面的工程车,用拳头、石头甚至身体疯狂地砸打着车门车窗,口中发出的不再是伪装的地方口音,而是情急之下暴露的、带着浓重脚盆腔调的嘶吼和咒骂:
“開けてくれ!(Akete kure!开门啊!)”
“早く!(快点!)”
“クソ!(混蛋!)”
“車をよこせ!(Kuruma o yokose!把车交出来!)”
生死关头,卑劣的本性和隐藏的身份彻底暴露。
工程车司机吓得面无人色,死死锁住车门,车厢内一片哭喊尖叫。
场面瞬间混乱到了极点,花国工人的惊呼、脚盆间谍的嘶吼、山洪的咆哮、暴雨的鞭挞,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