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家人没想过英娘会反抗——她不是那么不乖的人。
一个口头禅是“我这条贱命是隆家给的,我一定要为隆家生下儿子,我哪也不去,没死在河里就该守在祠堂里。”这样视“隆家”为精神天堂的下贱胚子,他们隆家不嫌她出身丢人接纳了她,让她作妾,她怎么敢拒绝!
还敢打人!
隆家人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但很快,他们也不必想通了。因为“英娘”不会让他们有时间去琢磨为什么。
洛南烛自认不算个好人,所以在折磨这一家人以及各种为难“英娘”的事情上表现得毫不手软。
手搓炸弹炸祠堂,毒蘑菇与耗子药作晚餐,逮着一群鸡晚上晚“老狼老狼几点了”……一系列坏点子层出不穷。
最后,当隆家从那个小县城销声匿迹,“英娘”自由地走在阳光下,并决心重新拿起书本时,故事终于进入了结局。
不过虽然实地进行了爽文逆袭演绎,但洛南烛面上却不见喜色。
这个未来不是英娘的。
所谓拯救,其实并没有成功,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沉浸在封建压迫下,心甘情愿地为那压迫人的大山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像个笑话。
洛南烛帮助过很多人,男女老少,数不胜数。李叔曾戏言说她是玄学界的白月光,这话若是要寻根究底,其实还真不算夸张。远的不说,就只论特战组那九个人——没有一个不是她“救”下的。
所以,才有了余鱼那句“傲天,可真是个喜欢救风尘的好人~”。
虽然洛南烛从来不这样认为。
对她来说,她只是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搭了把手,而最终走出困境,获得思想独立与自由的——依靠的还是他们自己。
“我并没有做太了不起的事,小鱼。”
十二岁,孤身救下命悬一线的余鱼时,洛南烛曾很郑重地与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该感谢的是在那个时候没有放弃的自己,否则,我不可能赶上。”
余鱼他们总说她看轻了自己对他们的帮助,但这的确是她心底最真切的想法。
对洛南烛而言,一个完美意义上的“拯救”,并不应该局限于肉体或者生命,还应该包括他(她)的思想。
——如果他(她)没有改变的本心,外人的帮助,不过是多此一举。
就像英娘一样,无论重置多少次,最终她还是会走上一样的结局。
【我并不想这样说,但事实上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认知,决定了他所面临的苦难。】
不记得从哪里看见过这样一句话,虽然听着是残忍了一点,但未免不是事实。
而幕后之人将这个所谓的“拯救”定义为成功,洛南烛想着,只觉得可笑与无奈。
与此同时,她的心底还升起一股浓重的厌恶。
……这种居高临下不将人当人的态度,还真是眼熟呢。
体内的玄力回归了十分之三,洛南烛此时已经能看见蓝白色的玄力凝成光点漂浮在身侧,而在这莹莹光辉下,几根白色的线一端缠绕在她的手腕,一端没入空间深处。
——她和这些人的因果关联,变深了。
而这,可算不上一件好事。
玄学中人不大喜欢插手别人的事。
因为他们看破未来,一旦改变其他人的命运脉络,那么必定要承担一部分因果。
一般的麻烦不至于让他们为难,但记录在规则之下的因果却是玄术师们避之不及的。
开玩笑,欠下因果代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支付一个你想不到的代价,而命运最爱捉弄人,谁也不知道所谓的代价——究竟会是什么。
正因如此,洛南烛很少主动插手别人的事,她身上的因果线不多,每一根都在掌控范围中。
——但这次的事变却让这份因果走向了一条难以揣摩的路。
她伸手轻轻波动了那根因果线,又反复琢磨了下目前的状况,直面感受到了幕后人赤裸裸的恶意。
——“他”在叠加她身上的因果。
而她,还不能拒绝。
摆在明面上的阳谋,这一局……意外还有些聪明。
那句预言中的“忍耐”,原来指的是这里吗?
眼底闪过莫测的光,洛南烛面上浮现出一抹决然,径直伸手探向了前方早已按捺不住的下一个方格。
……那么,就让她来看看,这最后究竟是龙潭,还是虎穴吧!
熟悉的黑暗登台又落幕。
“剧情”注入,同样是个让人无fuck说的故事。
——家境富裕的大小姐为爱作三,最终家破人亡,却还是痴心不改地把自己的心脏也捐给了那所谓的真爱,然后死在手术台上。
僵尸都嫌弃的恋爱脑她今天倒是看见第三个了。
洛南烛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看这一次的“主角”究竟是“男孩”还是“英娘”。
虽然她不觉得……幕后人会再让她占一次便宜就是了。
……
另一边,现实世界。
从下午就一直昏睡不醒的左珏猛然从床上坐起。
他的额上尽是冷汗,蔚蓝色的瞳孔聚焦困难,浑身颤栗着。
“小九。”
他打开灯,没在房间中找到妻子后又急匆匆把整个别墅都翻找了一遍。
没有!
他的妻子,不在这里!
想到之前的梦,左珏的呼吸再次加快了许多,黑白二色的鳞片贴合着他的手臂若隐若现。
难道已经发生了?!
想到这个可能,左珏控制不住地恐慌起来。
他拿出手机,找到李叔的联系方式飞快地拨了过去。
“叮~”
烂大街的电话铃声响起,左珏在心里催促着李叔快接电话,指甲嵌进了皮肉。
一秒,两秒……
“喂?”
那边的通话声传来,左珏头一次没了该有的礼貌和风度,他打断李叔的话,直接道,“小九不见了。”
忙得满头大汗刚刚才摸清那张红点图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李叔听见这话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慌乱了一瞬,但想起这也不是洛南烛第一次“失踪”,心上那抹担忧有消去不少,只隐隐头疼。
这妮子走得倒是痛快,倒是给他留了一个难题。
李叔(扶额):好好好,这一次,难不成又要拿“临时征调”的借口糊弄?
正进行头脑风暴的李叔正打算这样帮忙糊弄过去,却又听左珏接着说了一句让他再也坐不住的话。
“我知道她在哪里,您不用再糊弄我。”
李叔:!
啊,不是?!
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左珏的“自爆”成功让李叔停止了思考,他干笑两声,装作没听懂,“左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洛……”
“她有危险。”左珏不管他的挣扎,继续道,“有人想要她的命。”
他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很多人都想要洛南烛的命。
而嘲讽的是,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他们的国人。
在左珏第一次说完这句话后,李叔并没有太将“危险”一词放在心上。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担忧,只是……这些年,洛南烛的处境就没有安全过。
危险从没远离她。
因此,李叔并没有将这所谓的“危险”放在心上。
——她会没事的。
这是期许,也是自信。
然而不等他将这份“安心”同样传递给这位不知从哪里知道真相的左先生,左珏的下一句,却彻彻底底地,摧毁了他所有的冷静。
“我没有开玩笑,李先生。”那声冷如冰,冻得人发抖。不用面对面,李叔都能借着这声音想象出此时的左珏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
那双蓝色的眼睛一定被寒霜占据,飞舞的雪极其狂暴,不仅没有丝毫的唯美,甚至还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
“安平区,郁思其。顺和区,禹……”他报了一连串的名字,李叔听着这些熟悉的字眼,左拳攥紧。
“他们都失踪了,对吧?”
李叔没说话,“……”
左珏从这份沉默中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冷声再一次重申,“我没有和您开玩笑。”
“小九也不见了,和他们一起。”
“我看见了……在另一个空间,她命悬一线。”
看见。
这个词让李叔一怔,他想起之前王助理在滇省诡秘区结束后交上来的报告,有些了然,原来这人的能力,竟然是……预言?!
他没了之前的轻松,闭了闭眼,沉声地将花得快侦探事务所的地址报了出来,“来这里,左先生。”
“我们可以仔细聊聊。”
左珏要的就是他的重视,闻言立刻应了下来,“可以,我马上过来。”
“嗯,路上小心。”李叔担心他情绪上头,叮嘱道,“你如果出事,小九会更难安心。”
左珏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轻笑,“……您放心。”
他绝对不会给小九添麻烦的。
“啪嗒。”
电话挂断。
李叔没再急着去看面前那份报告,他火速找到洛甫洵的电话打了过去,把之前发生的事简要和他说了一下,“左先生现在正在往这边走,他说得很严重,您……要不要也过来看看。”
“预言吗?”洛甫洵眼底浮现出一抹凝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