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那个时候，诡秘区应该已经降临了吧？外面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这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蓝猫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点看透世情的讥讽，“只要还有人，争斗和欲望就永远不会停下。末日只会让某些规则变得更赤裸裸而已。”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个仇凯……我以前因工作关系接触过，十足的蠢货一个。与其说他是争家产失败，还不如说，他从头到尾就是被他那个‘好哥哥’一步步算计、引诱着走上绝路，最后顺理成章被清理门户的。”
沈舒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就是被仇子晔算计的？包括后面的种种？”
蓝猫递给她一个“你觉得呢？”的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抛出了更重磅的消息，“而这个仇子晔，凭借那份狠辣和算计，现在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已经是【第一基地】的核心代表之一了。”
沈舒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仇子晔？”
她低声重复，眉头微蹙。
这个名字带来的熟悉感并非空穴来风，似乎在记忆的碎片边缘嗡嗡作响，却又抓不住清晰的脉络。
蓝猫将她的沉默误读为纯粹的困惑，谈兴更浓，压低了声音继续爆料，“虽说他能爬上现在的位置，很大程度是沾了设计师——哦，就是沈蕴的光。但能牢牢抓住这份机遇，这小子本身的手段也绝对不容小觑。”
“emmm，听你这意思……”沈舒回想了一下那位气质温和、甚至有些腼腆的医疗兵，“这位设计师小姐，看上去倒不像是有这种心机和影响力的人？”
蓝猫闻言嗤笑一声，“论玩心眼耍手段，她本人确实不够看，天真得很。但你我都清楚，这世道，个人能力只是一块敲门砖，真正能让你畅通无阻的——”
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是家世。”
“家世？”
“没错。”蓝猫点头，“听说，她是第一基地顶层那几家之一，沈家的女儿。”
“贺、谢、沈、封。”她缓缓念出这四个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姓氏。
“这沈家，诡秘降临前就没多少人惹得起，降临之后——照样是没人敢轻易触碰的庞然大物。”
沈舒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这简直是句正确的废话。
然而，“沈家”这两个字，连同那四个并立的姓氏，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撞进了她尘封的心扉。
在这个世界醒来后，她刻意回避了一切与“前世”相关的信息，自然也包括那些所谓的“家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忘了，只是从未想过……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竟然真的还有他们的存在。
在她愣神之际，蓝猫已将沈家的概况大致道来，“沈家现在的家主叫沈鸿云，妻子出自文家，两人有两子一女。设计师本名沈蕴，是排行居中的那个女儿。”
“沈家原本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但奇怪的是，除了沈蕴自己，沈家上下似乎都对仇子晔这个未来女婿相当不满意，一度强硬地要求解除婚约，可惜沈蕴铁了心要跟，死活不同意。”
“后来诡秘降临，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沈家好像就直接把这个女儿给扫地出门了。”
“赶出去了？”沈舒强行压下听到“沈鸿云”这个名字时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语气尽量平静地反问，“这为什么？”
“昂。”蓝猫啧啧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什么绝密，“听说啊……是沈蕴伙同仇子晔，里应外合，偷走了沈家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导致沈家在一次重大危机中差点全军覆没，死了不少人。”
“……这么严重？”沈舒听到“沈家差点全死了”这几个字时，指尖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
她用力握紧拳，维持着面上的镇定，“那确实无法原谅。就算侥幸没事，这种背叛造成的裂痕也无法弥补。”
蓝猫深以为然，“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才觉得她活该。不过听说她好像一直不死心，想尽办法要回沈家，可惜沈家那边态度坚决，压根不理她。”
“她以前的大哥，叫沈南舟，被她找烦了，甚至曾在公开场合放话，让她要点脸面，别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令人作呕，啧啧。”
沈南舟。
又一个熟悉到让她心悸的名字。
沈舒深吸一口气，几乎可以肯定，这位沈蕴设计师，与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与那个“沈南竹”的身份，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交集。
出去之后，必须找个机会仔细查一查。她暗自思忖。
随即，她将话题拉回原点，“但这些，和你最初说的她与拜神教有关联，又有什么直接关系？”
蓝猫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搞怪表情，“别急嘛，重点这就来了。”
她凑得更近，气息几乎喷在沈舒耳畔，“沈蕴当年能成功背叛沈家，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凭她自己和仇子晔怎么可能办到？沈家的安保又不是纸糊的。内部消息——她当时是勾结了拜神教的力量里应外合，才差点把沈家给彻底掏空了！不过这内情被压得极死，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我也是因缘巧合才挖到一点边角料。”
沈舒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还真挺‘巧’的。”
蓝猫神秘地笑了笑，并不接这个话茬，继续道，“不过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是仇子晔主导勾结了拜神教，就像他当初栽赃他弟弟仇凯一样。这世上嘛，毕竟只有冤枉你的人，才最清楚你有多冤枉。所以了解点内情的人都这么推测，觉得沈蕴也是被仇子晔骗了、利用了，是个可怜虫。”
“但事实上嘛……”蓝猫冷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鄙夷，“那个女人才是拜神教最虔诚、隐藏最深的信徒。仇子晔？他顶多算个趁机捞好处的合作者。”
沈舒皱眉，“听你这话的意思，拜神教这股势力，其实并没有被真正消灭？”
“你说呢？”蓝猫给了她一个“你太天真”的眼神，“这种扎根在人类恐惧和贪婪里的东西，就像野草，烧都烧不尽。而且最近几年，随着其他国家的人大量涌入，局面就更复杂、更难以控制了。”
“其他国家涌入？”沈舒捕捉到这个信息点，心中一动。
“是啊。”蓝猫撇撇嘴，脸上满是不忿，“诡秘降临后，除了我们花国还能勉强维持住基本盘，外面大部分国家早就被各种诡秘区撕得粉碎了。那些人活不下去了，可不就拖家带口往我们这儿涌么。一开始官方当然坚决拒绝，但到了诡秘九年，上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松口了，同意接收大批难民，还划了一块不小的地盘给他们，美其名曰‘人类命运共同体’。”
蓝猫说起这个时，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不满。
沈舒安静听着，这种自家困境尚未解决，却要优先援助外人的“慷他人之慨”，确实令人难以评价。
“可不止如此呢，”蓝猫越说越气，“有精力有资源去救助外人，可有些时候，我们自己人陷在诡秘区里求援，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得不到及时支援，简直可笑！”
谁说不是。
沈舒对此深表赞同。
接着，她又听蓝猫絮絮叨叨地抱怨了许多，从中也对第一基地内部盘根错节的势力、有限的资源与庞大的需求之间的尖锐矛盾，以及外来移民带来的种种社会问题和安全隐患，有了更具体也更沉重的了解。
夕阳西下，档案室里陈旧纸张的气味，似乎也混入了来自外界现实的、冰冷而残酷的风。
找到档案后，蓝猫和沈舒分道扬镳。
临走前，蓝猫看着沈舒“啧啧”摇头，“你这个问题……我需要去查一查。”
她摊手，“我也不是很了解。”
沈舒点头，“有答案，你发给我就行。”
蓝猫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消失在拐角。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窗外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木轮廓融入夜色，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走廊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暗不明，唯有远处护士站台灯散发出一点昏黄的光晕。
在她们交谈的整个过程中，小白蛇一直异常安静，只是静静盘踞在沈舒肩上，仿佛一件精致的装饰品。
但当蓝猫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它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小巧冰凉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沈舒的脖颈。
“小九，六楼有专门预留的房间，很干净的！你累不累呀？我们一起去休息吧？”它细声细气地提议着。
它似乎格外在意她的身体状况。
当沈舒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变换重心时，能明显感觉到肩头那细小却有力的尾巴，正非常有眼力见地、轻轻在她后背肩胛处一下下捶打着，力道适中，带着一种笨拙又真诚的关怀。
沈舒，“……”
这种被一条蛇无微不至伺候的感觉，实在有些新奇。
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点了点头。然而，就在她沿着寂静的楼梯走向六楼时，却在转角处意外撞见了那位田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