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
听见这个熟悉的姓氏,洛南烛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一种不妙的预感。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emmm,让她想想,当时她去看的那家,是这个沈家吗?
洛南烛迅速地在脑海中搜寻着那点泛善可陈的记忆。
这时,谢炳耀站起身,抱歉地冲左珏一笑,“鸿云和沅如来了,我得去看看,左先生有需要和他们说一声就好,不必客气。”
洛南烛,“……”
fine,还真是那个沈家。
(惆怅.jpg)
怎么就刚好遇见了呢?
谢天慈这时也跟着站了起来,笑道,“我也先离开一下,那边还有个老头等着我下棋呢。阳年,你就在这儿陪着你同学吧,等下我们就不过来了,你到时可要负责把左先生他们平安带过去。”
谢阳年应了一声,“爷爷您放心。”
谢天慈满意地点了下头,朝左珏和洛南烛拱手,“两位稍作歇息。”
左珏、洛南烛,“好,您慢走。”
会客室安静了下来。
谢阳年和骆冬去一边说起了小话,把沙发留给了恩爱的夫妻俩。
左珏看着身旁明眸善睐的夫人,不知为何轻轻笑了一下。
洛南烛:?
“怎么了?”
“无事。”他握上她的手,意有所指,“我只是在想,小九……果然极受欢迎。”
他或许没有其他的意思。
但洛南烛做贼心虚地却觉得秋秋极有可能在暗指什么。
“是吗?”
她装作若无其事,“谢老先生可能只是比较好客吧。”
左珏挑眉,似乎在反问“是吗?”,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心底的疑惑更重了些。
……
他们在楼上并没多待太久,约莫半小时后,瞧着时间差不多的谢阳年带着三人来到了寿宴的主办地。
大厅中此时已站了不少人。
看清来人后,不少人面上闪过一抹惊诧。
左先生……竟然带着他夫人来了?!
赴宴者们的目光汇聚在身着旗袍的女人身上,有探究,有惊艳,也有见不得光的算计。
但大部分人心底更多的却是好奇。
按之前左珏的性子,他们还以为左先生打算“金屋藏娇”一辈子呢,没想到,今天倒是有幸得见了……
一眼看去,的确是位罕见的大美人。
——所以这就是左先生珍之若素、爱之重之的伴侣吗?
美人花容月貌、气质卓群,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古画中的端雅贤淑的仕女,单这样说其实和左先生很不搭的。
但站在气场强大的丈夫身边,她身上那股“沉静淡然”,却又很好地补足了左珏身上那种令人无法喘息的压迫感,使这位“威名远播”的先生少了几分危险,多了一丝内敛。
这位夫人是完全不同圈子里那些美人的。
“乍疏雨,洗清明。”
这是所有人看见她自然而然地会想起的一首词。
像是雨后漫步在树林里,被清新的风吹散了烦恼与燥意。
有相熟的上前一步主动套了个近乎,“左先生,我是大成的佘阳,没想到今天左先生也来了。”
“幸会。”左珏微微颔首,和他握了一下,“佘先生。”
佘阳今年年近五十,状态却极好,看着比实际要年轻个几岁,他和左珏寒暄了几句后,忍不住看向洛南烛,“这位女士是左先生的夫人吗?我好像在哪,看过您?”
嗯?
洛南烛眼神落在这位精神镌烁的老总身上,眼底滑过一抹了然,“我在文大任教,佘先生应该是在文大的校园里见过我吧。”
“诶!”
她这样一说,佘阳立刻就有印象了。
这不是他儿子心心念念着的那位洛教授吗!
佘阳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对对对,我们在德东楼那间阶梯教室见过。洛教授,原来您和左先生是夫妻啊!”
“怪不得之前从来没见您和左先生一起出席过宴会。听我儿子佘永乐说,您前阵子还去南边一个古墓考察受伤了?这不要紧吧?”
洛南烛谢过他的关心,“只是不小心磕了下,没有大碍,应该过不久就能回去上课了。”
左珏听见这话,下意识看了眼满脸兴奋的佘阳。
只是单纯表示关心,完全没想着催她回去上课的佘阳,“……”
不是,他冤枉啊!
他真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有让洛教授带病授课的意思啊!
左先生您看他真诚的眼睛!
生怕自己下一秒被拉入南泽的黑名单,佘阳忙不迭地开口道,“这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洛教授您身体要紧,可千万休养好再说回去的事。”
“不然让永乐知道我催您回去,这小子指不定得跟我怎么生气呢!”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脸上却满是得意,想来是对有一个那样优秀的孩子很开心。
这倒也不奇怪。
毕竟别的不说,就说佘永乐没靠什么特殊途径,而是自己努力通过高考上了国内重点大学这件事,便已经够佘阳在圈内吹上好几轮了。
君不见有多少不成器的二代只能走国外的路子混个说得过去的常春藤。
不过因着佘永乐上的并非什么经济金融,而是在大部分人看来是个鸡肋的“哲学”的缘故,佘阳也没少被人背地里说“家里没人继承迟早得没落”。
可他们懂个屁!
佘阳承认自己在很早之前也这样纠结过,毕竟他也是真担心儿子后面出路不好走。他家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往上数三代铁铁的农民,出儿子这么一个“会读书的”,高兴是高兴,但你要说他读个金融他好歹知道之后怎么帮儿子铺铺路、镀镀金……
可他读个哲学,佘阳这大老粗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他身边也没经验可抄啊!
那阵子,佘阳是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后面,他听着有个朋友说,让儿子留校任教是个出路,他就屁颠屁颠地去文大找校长打算捐点楼钱什么的,看能不能搞到什么内幕消息。
说来也巧,他那天去正好碰上眼前这位洛教授给儿子他们上课。
而恰恰就是那一堂课听完,原本对哲学还有点偏见的佘阳立刻就换了态度。
谁说哲学没用的!
tui!
他们懂个屁的哲学!
要他说啊,这哲学学好了,那可不只是有用!
那是……特别的有用!
自那之后,佘阳对自家儿子的期望就是——不求你继承家业,但你至少得像那位洛教授几分。这样以后等他老了,他们父子俩也好讨论讨论这些生活中的哲学。
佘阳热切地笑道,“您课讲得好,他这些天回家都念着您。不瞒您说,我也这样觉得,上次有幸听见老师您讲‘战争中的哲学’我可是受益匪浅啊!”
“那桂陵之战我现在都记忆犹新。”佘阳侃侃而谈,脸色红润,神情激动得像个前天晚上碰巧复习然后正等老师抽查的学生,“齐魏之谋,断于义,也断于变。‘目的与手段向来不是一条笔直的指向性明确的因果,而是互相纠缠和可以随时转换的辩证。’”
“不怕洛教授笑话,您后面这句我当时还真没听懂,但后面回去却是越品越妙,回想这些年好多我遇到的勾心斗角啊,基本上每个都是有那么一连串效应,可惜我很多时候只看见了那么一条路,白白放过了好多可以转化的机会。”
这的确是位能“学以致用”的学生。
洛南烛浅浅笑道,“您言重了,我们是研究这个的,左不得要说点拗口的让别人听来高大上一些,但佘先生却能举一反三,看来永乐这点是随了您呢。”
诶嘿,瞧人家洛教授这话。
佘阳给了旁边几个曾在背后悄悄蛐蛐他是个“没脑子”的朋友一个得意的眼神,勉强让自己笑得别太开心,努力谦虚道,“我这不过是一点浅淡的见解,能得洛教授赞同那才叫荣幸。对了,不知教授您后续可有开设其他课的打算?我想讨份课表,得空了也去学习一下,教授您可别嫌弃我这超龄学生哈!”
“佘先生哪里的话。”洛南烛客套道,“下学期的课还不知,不过这学期的倒是出来了,您可以叫永乐给您带一份,我看他好像挺喜欢我的课。从大一到现在,就没缺席过。”
佘阳大笑,“有您这话我可就放心的来了,您别说,不止这小子,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听您讲课呢。上次永乐录了一小段回家,我家那口子一边跳舞一边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左先生,您眼神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称赞道,“我一开始还在想是谁那么幸运能和洛教授结为夫妻,没想到原是您二位在一起了。这可真是郎才女才,天作之合啊!”
左珏对他的这句称赞很受用,决定不计较这位佘总自作主张地来打扰他们相处的这事了。
“佘先生说得不错,能和小九相识,的确是我的幸运。”左珏侧头,和洛南烛相视一笑。
他们三人聊得痛快,旁边端着酒杯的人听着也是意外。
站着最近的那几个不由低声道,“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吧?这么年轻的教授……老佘他确定自己没叫错?”
“你就只听着这个是吧?”捆着红领带的那人白了他一眼,“说不定是敬称呢,非在这儿挑毛求疵。”
不知道他们花国人这恭维可是能把人的职位往上窜一窜的?
率先说话的那个摸了下鼻子,“这主要是真的……那左先生这轮不又赢了吗?”
红领带不理解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什么叫又赢了?”
这什么时候开的胜负局?
他怎么不知道?
“就,老婆学历这块啊。”那人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事很无聊,免不得声音小了些,含糊着似乎想混过去。
这要真是教授,还是文科的,至少得一个博士起步吧?
可惜他想的很好,但在场的谁不是耳聪目明之辈。
红领带一听这理由,分外无语,“你很无聊是吧?”
就这也比?
你今年几岁啊!
最先说话的那个傻傻一笑,也知自己理亏,忙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这时,一旁拿出手机捣鼓了好一阵的第三人突然插话道,“你非要比的话,佘总也没说错,这位左,啊不,洛女士……的确很厉害。”
他把手机拿给两人看。
打赌那人和红领带扫了几眼,眼底流露出震惊之色。
“这……多少项国基和论文啊,我去,不是说文科很难发刊吗?”
“还真是……教授。好好好,不愧是左先生,这眼光,是真的挑啊。”
“人家今年二十三,直接走完有些人的半辈子,啧啧啧。”第三人摇头感叹,“比不起比不起啊。”
“也幸亏这人不是理工科方面的,不然……南泽岂不是更如虎添翼。”打赌那人噫吁长叹。
红领带默默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这人脑子不聪明吧,但没想到他竟然能笨到这份上。
是,这年头技术是吃香。
南泽集团能有今天的地位,那远超同行的技术绝对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是——
只有技术没有脑子的话……南泽集团早不该叫南泽集团,而是该更名为“南泽工作室”!
——成为无数资本觊觎的肥肉,而并非让他们只能仰望着、但绝不敢亵玩的庞然大物。
也不看看,国内一把手是哪个方向毕业的。
要搞点权势上的东西,光讲技术……可没啥用。
更别说,古往今来,他到底见过哪个搞哲学的脑子不聪明的?
人哲学家说哲学没用你还当真了?
远的不说,就说孔孟老庄他们耳熟能详的圣人,哪个不是搞哲学的?
没了理论武装,你有个技术有个鬼用。
红领带无言,只能安慰自己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笨得让人安心。
洛南烛可不知自己“教授”的身份引发了怎样一番讨论。
暂别掉热情的佘阳后,两人来到了角落,左珏切了块蛋糕给她,打趣道,“小九真受欢迎。”
在这儿都能遇见“追求者”。
洛南烛睨了他一眼,把勺中的蛋糕怼进他的嘴。
这人又在说哪门子酸话。
“……小九的课我都才听过一节呢。”左珏把蛋糕咽下,继续“酸不溜秋”道,“佘先生今年不是才五十吗,正是该闯该拼的年纪,怎么可以罔顾事业,一心读书呢!”
等下他就让阿禄考察一下还有什么可以和大成合作的,他听不成,别人也不可以!
看上去不近人情的男人幼稚地在心里这样想着。
洛南烛好笑地看着他,“所以秋秋想说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吗?”
左珏眨了下眼,面不改色,“没错,我觉得我还有很多需要小九指导学习的地方。”
“哦?哪方面?”
“emmm,方方面面。”
他答得理所应当,洛南烛说不过他,无奈道,“可我以为,秋秋对听的那节很满意。”
毕竟那可是她唯一一次,讲的是恋人之思。
被她这样一提,左珏的思绪也不由地回到那个时候。
两年前,他们成婚不久。
那天左珏难得下了个早班,听妻子说自己在文大授课,便想着去接她回来一起去附近的湿地公园逛一逛。
正好也是秋季,枫叶沙沙落了一地。把寂寥的季节,硬是染上了几分热闹。
他到的时候恰好是第三节与第四节的间隙。
因为是新开的课,所以选的学生不是很多,下面还空了不少座位。不过由于老师讲课很精彩,于是几乎所有学生都坐在了靠前的位置。
左珏从后门进来,挑了个位置坐下。
他没惊动任何人,直到几分钟后铃声响起,从门外走进的洛南烛发现了他这位“意外之客”。
洛南烛没想过丈夫会悄悄出现在她的课堂上,神情下意识就柔和了许多。
而这点变化当然被一直注视着她的学生们看见,他们下意识转头,就瞧见了教室后面那位英俊挺拔的男士正和他们的老师“深情对望”。
下一秒,“哇哦”的起哄声不绝于耳。
性子跳脱的更是直接问道,“老师,那位是你的丈夫吗?你们好般配呀!”
“肯定是啊!他们手上戒指是一对吧!”
“woc,你眼睛真尖啊!”
“……”
自有位眼神好的同学肯定了他们的猜测后,笑声更大了。有男生对左珏招了下手,十分不矜持地招呼道,“师公好,你也是来听老师讲课吗?”
左珏淡定地点了下头,“对,来学习一下。”
他的答复像是一剂兴奋剂,让这些原本还有几分文人风范的学生们隐约有着像“人猿泰山”发展的趋势。
洛南烛嗔了左珏一眼,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们越说越没谱的调侃,“好了,上课了哈。谁再捣乱我就要记名字了,让他课后交三千字阅读体会给我。”
和她相处了两个月,学生们也不怕她这没威力的威胁,“老师,是写你和师公之间的相处吗!你再和我们多讲些,别说3千,我交个万字的给你!”
“我我我我我我,我也可以!”
他们争先恐后的像是这不是惩罚而是奖励一样。
洛南烛当时无奈又好笑,捏着粉笔警告性地砸了下闹得最凶的那个男生,没好气道,“都想写是吧?好,那我们这节课就讲情人之思,下节课之前每人交个万字上来,不够或者没交的我可是要记名字的。”
得逞的学生们哪有意见,当即应了声好,兴致勃勃地听了起来。
哪知道——这位老师是个促狭的。
这情人之思嘛,讲是讲了,可他们想听的……从头到尾就提了五句呢:)
学生们(嚎啕大哭):诈骗!老师您真纯属诈骗!
我们要打110报警!
(告到中央.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