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珏一行人从门外走进时,谢天慈和谢炳耀也正好从楼上走下,已到场的赴宴者们还没抓紧机会上去和他们混个眼熟,就见双方笑着一齐上了二楼。
错过机会的人扼腕叹息,但眼力敏锐的,却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消息。
二楼,会客室。
谢天慈招呼几人在沙发上坐下,客套道,“……左先生今日来,我这老头可是不胜荣幸啊。”
左珏礼貌一笑,“谢老客气,能得您邀请,应是我不胜感激才对。”
真感激也没见你前几年来过。
谢天慈在心里嘀咕,总算是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客套还真是客套”了。
——有些话说出来已经算是给面子,替你找了理由。你要真打破砂锅自寻尴尬……那可也怨不得别人。
这位南泽的掌权人素来爱这样处事,谢天慈也听有些人提过。
不过和非喜欢较劲的小年轻不同,谢天慈可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虽然这前后对比会让他显得尴尬,但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左珏这样说,谢天慈也配合地这样听着。
“这位就是你夫人?”谢天慈把话题岔开,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和洛南烛点了下头,“果真是郎才女貌啊。”
左珏颔首,替二人介绍,“对,是我妻子洛南烛。小九,这位是谢老先生。”
洛南烛矜持点了下头,“您好,谢先生。”
女人端坐在沙发上,身旁是可靠的丈夫。点点繁星落于发间,白玉簪横插出柔婉。
知礼,有节;
娴雅,大气。
如果不是确定洛南烛的身份,谢老爷子还真会觉得她就只是一位单纯的,学识渊博的夫人。
不知刀光剑影,也难辨血海火山。
真是……判若两人啊。
谢老爷子闭了下眼,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您好,洛女士。听左先生说您是位老师,恰好老头子我这几天在读中庸,等下可得找您好好讨教一番,还望洛女士不吝赐教。”
洛南烛笑意不变,“您客气了,应是互相交流学习才对。”
谢老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从她这句答案中瞧见了几分故人的影子,面上不由地浮现出几丝喜色。
他克制着情绪,视线转向两人身旁的少年,“这位是?”
洛南烛没说话,摸了摸骆冬的头,抛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小少年“嗯”了一下,乖巧答道,“谢爷爷您好,我是洛女士的师弟骆冬,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师弟?
那岂不是洛甫洵的弟子?
谢老爷子眼睛一亮,大声说了句“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这孩子一看就极好。”
骆冬懵了一下。
啊,不是……您从哪看出来他极好了?
他也才说了一句话吧。
骆冬纠结着,回了句,“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习。”
洛南烛倒是知道谢天慈这副表现是为什么。
她一边拍了拍骆冬的肩,示意他别紧张,一边对上首的谢老爷子说道,“您谬赞,他还是个小孩,哪值得您这样说。”
话虽是谦词,但那道淡淡的眼神里却满是警告。
【别过分。】
谢老爷子一瞧这小家伙内敛样,便知自己估计是吓着他了。
他心虚地眨了下眼,忙道,“也是,这出来玩哪还说学习。对了,我听他们说这山庄后面有个迷宫,骆小朋友要不要去玩玩,我让我家那几个小子和你一起。”
洛南烛听见这番补救般的说辞,脑袋上滑过几道黑线。
谢老爷子……您非这么说的话,还真不如不说。
让好几个主人家作陪,这知情的是知道你在干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有多被重视呢!
谢老爷子那话一出口,也反应过来自己还是表现得太热情了点。
眼神游移,完全不敢去看洛南烛。
但想了想,又觉得凭南泽今天的这地位,他这番表现硬说也说得过去。
于是,谢老爷子立刻镇定了下来,泰然问道,“怎么样,要去吗?”
骆冬踌躇了下,“那我,可以让谢哥陪我去吗?”
谢哥?
谢老爷子反问,“哪个?”
他们老谢家能当你谢哥的那可多了去了。
靠谱点的小辈有那么四五六,不靠谱的他这个老头子也不是不行(滑稽.jpg)。
骆冬老实答道,“谢阳年。”
谢老爷子眨眼,“你认识阳年那小子啊?”
骆冬“嗯”了一下,把两人是同桌这件事告诉了他,“谢哥照顾了我很多,前些天他一直没来上学,我今天也是想来看看他有没有出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这位骆小朋友和他家阳年还有这等渊源。
谢老爷子心底闪过一抹满意,对旁边的佣人们说了声。
谢阳年来得很快,就是样子不大好看。
骆冬看着拄着拐杖的谢阳年,惊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谢哥……你这,没事吧?”
本来还有些纳闷爷爷叫他干甚的谢阳年一看是骆冬立刻把问题抛在了脑后,他本想冲过去给自己这位好兄弟一个拥抱,但一看自己的腿,立刻停下了动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没事。”
骆冬小心翼翼地搀着他,“这是怎么弄的?严重吗?”
谢阳年眼神飘忽,“就……不小心。不严重,小事。”
都缠成萝卜了还小事?
骆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没说真话。
谢阳年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支支吾吾道,“真,没事。”
谢老爷子见状笑道,“你阳年哥下楼梯炫耀自己的腿长,非得三步三步走,最后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骆冬,“……”
所以这就是谢哥你请了五天假没来上课的原因吗?
╯﹏╰
他差点还真以为谢哥你被揍了特意关心呢。
小少年感到自己的担心有点白费了。
被戳穿了伪装,谢阳年无奈耸肩,“以前都好好的,我哪想到这次突然就摔了。”
谢老爷子“哼”了一声。
洛南烛见状,眼神慢慢落在谢阳年脸上,微不可见的,顿了顿。
怎么和那次比……差了这么多。
谢老爷子虽然是一边看着两个少年聊天,但也一边在留意着洛南烛的神色。
见她这样,心跳不由地漏了一拍。
……难道,阳年这次摔跟头,不是意外?
刹那间,无数个念头从谢老爷子脑海中滑过。
他试探性地看了眼仍作壁上观的洛南烛,道,“之前我还让他小心点呢,他非不听。这下摔着知道没脸见人了?都让你最近不要太粗心,日历上不写着忌出行吗?”
谢阳年闻言倍感冤枉,“我真看清楚才下的,谁知道怎么就摔了呢。还有那天我也没打算出去啊……怎么就和爷爷你说的忌出行相冲了呢。”
“人不要太迷信,爷爷。”他撇嘴,“那都是老封建了。”
这小子。
要不是还在等洛南烛的答案,谢老爷子非得好好给这小子一下,他哪知道那天忌不忌出行?
(恨铁不成钢)这还不是为了套下人家大师的话嘛!
他说得很委婉,但洛南烛却是一听就明白。
她默默望了眼若无其事的谢老爷子,开口道,“现在的确不兴讲老一套了,更科学的解释大概是那时候眼前有什么东西吧,或者听见了什么,然后不小心恍了神。”
“晚上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被她这么一说,谢阳年后知后觉想起,那天自己下楼的时候好像的确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睡得很早,不过那天醒来却晕乎乎的,还有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听见了阵女人的笑声。”
他话音刚落,谢老爷子的神色立刻肃了下来,正和左珏聊着政策和商场见闻的谢炳耀转头看了过来,笑道,“阳年是不是睡糊涂了?那天家里可没什么人。”
谢阳年摇头,“那个声音很尖,我从来没听过,我感觉像是,但也有可能是我睡太久脑电波窜频了。”
“谁知道呢。”
“可能只是偶发性的神经元错误,别太在意。”洛南烛安慰他,“多晒晒太阳就好,久不见光身体是会出些各种各样的毛病。”
谢阳年觉得有理,“好主意,明天开始我就去太阳下面多逛逛。”
谢老爷子听出洛南烛的言外之意后跟着松了口气,闻言打趣道,“也别太久,小心晒出个黑小子同学到时可不认你。”
一听这话,谢阳年立刻紧张地看向骆冬,“只是黑了点,咚咚你不会认不出我吧?”
作为场上为数不多的能听懂那几句究竟是什么意思的骆冬看了眼担心自己肤色的谢阳年,欲言又止。
……被鬼缠上了也不知道。
他该说什么?
无知是福吗?
骆冬,“不会,谢哥你放心吧。”
“那就好。”谢阳年“嘿嘿”笑道,“听说黑皮很帅,这下我可得试试。”
“等我长到185,怎么着也能算个黑皮体育生吧?”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颇有几分少年意气,在座的几人见状忍不住笑了笑。
气氛正酣,一名佣人从门外走进,恭敬垂首,“老爷,沈先生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