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临近中秋,螃蟹也到了可以上桌的时候。可惜今年阳澄湖养的蟹晚熟了些,中秋宴上怕是不得不少这样一道时令。
除了买月饼外,洛南烛还打算顺道选一些花灯和其他装饰品回去。左珏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任劳任怨地充当了司机的角色,跟着洛南烛的指示将车七扭八转地开进了一条小巷中。
这小巷说来也冷清,街道两周还连着尝尝的通道,颇有几分迷宫的感觉。
洛南烛熟练地拐过几道弯,敲响了门。
应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看着却是精神镌烁。
发现来人是洛南烛后,他先是一喜,但很快意识到她的来意后,老人立刻换了副神情。
“诶,老郝你关门做什么。”洛南烛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纤细的手夹在门与缝隙间显出几分孱弱,看得左珏下意识皱了下眉。
老郝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打开门让他们进来,气呼呼道,“前几天你才拿了两瓶酒走,今儿还来?”
“这不是快中秋了,总要讨点桂花酒应应景呀。”洛南烛义正言辞,把躲在后面的骆冬提溜到了前面,“咚咚,这是老郝,你叫他郝爷……”
“敢把我叫老了我就把你们赶出去。”老郝打断她,警告道。看向寡言但不容忽视的左珏,“你就是这馋丫头的对象?”
对象。
这个带着点年代味的称呼一出,左珏心底升起一股别样的甜味来。
他从容地点了下头,礼貌回道,“郝先生,您好。我是左珏。”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暗地里偷偷挺了下胸,似乎想给老郝留个“小九的对象是个精神饱满的年轻人”的好印象。
可谁知他不应还好,这一应后老郝的脸立刻垮得就像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一样,只从牙缝间吐了个“你好”表示欢迎。
——不过事实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自和左珏想事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洛南烛前前后后从老郝这里不知道顺走了多少酒。
从浓度低的酒精型饮料,到上了年份的花雕女儿红,老郝屈指一算,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恐怕都得有个六七个零。
不过钱的问题其实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丫头拿起酒来那是半点也不手软啊!
他藏了好些年的乌干!
本来打算等明年大寿的时候拿出来给自己满上一杯的。
结果呢!
被这丫头连壶带缸的端走了!
——就给他留了二两!
二两!
她打发叫花子呢!
老郝想着,又是忍不住剜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洛南烛,摸了摸骆冬的头,“我和洛老也是旧相识,你别紧张,等空了让你师姐带你再过来,我教你酿些酒,等成年了好生和我饮个痛快。”
骆冬听着,乖巧点了点头,“好,谢谢郝叔叔。”
洛南烛听着,忍不住说了句酸话,“我好歹还帮过你忙呢,老郝你就这么区别对待?”
“要不是你帮过我,在你拿我的乌干的时候我早把你踹出去了。”老郝可不吃pua和道德绑架那套,没好气道,“你还想怎么样啊?”
“别那么紧张。”洛南烛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我发誓,这次,我只拿两瓶桂花!绝不多拿!”
嗯?
转性了?
老郝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信不信,犹豫了下,“……行吧,那你带他们去,我这边有个酒等着兑,就不招待你们了。”
“她对酒窖熟的很,你们自便,别客气。”
说完他就急匆匆走向了后院。
左珏看着他这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嫌弃得那么厉害,他以为这位老人不会再信小九了呢,没想到这么爽快就松手了。
“郝先生脾气好像不错。”
洛南烛闻言不禁递给他一个“我也这样想”的眼神,捂嘴笑了起来,“老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唔,还有就是太在意辈分了些。”
“之前我叫他郝叔他生了好几周的气,连门都没让我进呢。”
院子突然传来老郝的骂声,“洛南烛你怎么不说当时你和小鱼拿了我多少酒去糟蹋啊!”
“别背后蛐蛐,我听得到!”
哎呀,被正主听见了呢。
洛南烛做出一副“糟糕”的表情,但漂亮的凤眼里却是笑意一片,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左珏少见她这副在别人面前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淘气的小妮子。
虽然声音大,但这吵吵闹闹的反倒是印证了他们的感情。
骆冬见着也跟着眯起了眼。
老郝家的酒窖和左珏去过的国外的酒庄大不相同,它并非是一个潮湿的、见不得光的房间,而是一整座院落。
洛南烛熟练地从树下挖出了三个陶罐,回头递给骆冬和左珏后,扛着锄头往旁边走了几步,估摸着距离又挖了一个和那三个外观有点差别的陶罐。
将土填回去后,洛南烛向傻傻站在那儿的左珏和骆冬招了招手,抱着那个陶罐左右张望了下,飞快冲向大门,“快走快走,别被老郝发现了。”
瞧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便知定是做了什么坏事。
但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洛南烛刚刚那些可能会被批为“小家子气”和“上不得台面”的动作在左珏眼中却是可爱又淘气。
他配合着严肃地“嗯”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她身后。
骆冬也有种“瞒着大人偷偷干了件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大事”的成就感,有样学样地贴在姐夫身后,鬼鬼祟祟地从大门处钻了出去。
回到车上后,三个幼稚的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洛南烛点开手机,命名味“老郝”的联系人发来一个长刀滴血的表情包。
探头看见的骆冬“哈哈”笑出了声,但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师姐,这样郝叔叔真的不会生气吗?”
洛南烛先是给老郝回了个“无辜”的表情,听他这样问后安慰道,“没事的,咚咚。老郝和师父是过命的交情,就是对酒宝贝得很。”
“不过这也没啥,只要后面去陪他多酿几次酒就行,老郝好哄得很。”
骆冬恍然,原来——这真的是个“好”叔叔啊!
左珏启动车子,好奇道,“之前的古越龙山那些小九也是从郝先生那里拿的吗?”
“对。”洛南烛点头,如数家珍,“还有上次秋秋你很喜欢的石库门和沙洲优黄也是,老郝酿黄酒很有一手的。”
黄酒吗……
左珏低眸,嗓音低沉打趣道,“所以那坛女儿红?”
女儿红。
《南方草木状》记该酒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之物。
三亩田的糯谷酿成女儿红,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就像深深掩藏起来的父爱。
待到女儿十八岁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祝愿女儿人寿安康。
而作为丈夫,能喝到妻子的陪嫁酒,也是一种莫高的荣幸。
洛甫洵虽有时是个不着调的,但对洛南烛绝对是疼爱。
所以这女儿红,她自是也有的。
——三坛。
新婚夜的时候,左珏尝过一口,非常喜欢。而在得知是女儿红后,那种珍爱的心情更是到达了顶峰。当即就立刻收了起来,往后除了陪洛甫洵和洛南烛喝过几次外,就再也没拿出来过。
现下提起女儿红,洛南烛知他是在打趣,也笑道,“那可不是,是特意替我酿的诶。”
“那今年中秋就喝它吧。”左珏提议,但又有些不舍,“可惜只有两坛了。”
要不,还是等你下一次吧?
一想到后面几十年只能抱着这一坛过日子,左珏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洛南烛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只要秋秋舍得。”
唇线紧绷的左珏,“……”
这还真,有点舍不得。
老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