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应该是暹罗那边的。”
“嘭！”
地面如蛛网般碎开。
阚平瞄了一眼那条如白玉般无瑕的尾巴，心有戚戚地转过头，喵的，还好没砸他身上，不然不死都得残。
“你和暹罗有染。”这六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战战兢兢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囫囵吞下嚼个粉碎。
林溯抖了抖身体，讨饶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想岔了，还请蛊主宽恕！”
“林溯。”幼稚的女声泛着彻骨的寒意，那双金色的兽瞳燃起火花，林溯只觉对上那双瞳孔的瞬间脑海一片空白，紧接着撕裂大脑的痛硬生生摧得他半个字也吐不出，只能呆呆听着后面的话。
“我原以为你只是利欲熏心、目光浅短，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敢背叛国家的狼心狗肺之人。”
“你明知道我们和暹罗的关系，竟然还敢和他们合作将刀口对向自己人！”
越说越气，蛊莘一个没忍住又用尾巴抽了林溯一巴掌。
这个本就驼背的中年人像是陀螺一般被“扇”地团团转。
阚平拉住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家伙碎尸万段的蛊莘，劝说道，“你别冲动，我们还没问完。你要是把他弄死了，这里可不好把魂魄给抓出来审。”
白蛇闭上眼，冷冷道，“你们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林溯满口鲜血，牙齿掉了几颗，说话有些含糊，“他让我想办法激发诡秘区的核心，最好把那些人牵扯进去。”
“他给你的报酬是什么？”和前几次的暴怒不同，在听见他们交易的内容后，白蛇却是显得分外冷静。
林溯想了想，“是……他们暹罗的秘法，我一直对这些感兴趣，想着就算激发核心应该也能解决，所以就同意了。但因为不确定有谁会被卷入，我一开始也没想答应他第二个条件，只是没想到……他后面又附了一本功法，我，我就……”
那些说辞似轻飘飘的烟，风一吹就没了影。
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个把那些话听了进去，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算同一种人——比之过程，或许更看重结果。
背叛就是背叛，为了利益而已，倒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与可怜。
林溯见自己的话没起到作用，垂眸挡下那一抹狠意。
又是这样。
这些人……真是让人嫉妒和愤怒啊！
“你说诡秘区的核心……”蛊莘捕捉到关键字眼，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哪个是诡秘区的核心的？那个人告诉你的？”
核心。
这二字，让阚平想起了鬼域，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我，我猜的。”林溯小声道。
“呵。”蛊莘闻言冷笑，“还不老实是吗？”
“林溯，你想尝一尝蚀心蛊的滋味？”
蚀心蛊，一种极为阴险和歹毒的蛊，是蛊族中十大禁蛊之一。被下蛊之人会经年累月地承受撕心裂肺之痛，蚀心蛊会啃食筋脉与骨肉，最长一月便会活生生痛死。
因为过于狠毒，蚀心蛊早被蛊族列为不可擅自炼制的蛊种之一。不过，就算没有禁止，想要炼制它也不容易。
林溯尝试过，却从未成功。
蚀心蛊啊……
说得这么轻易，这些年轻人，当真是惊才艳艳得让人愤恨。
那种难以诉说的情绪涌上头，林溯也忘了什么叫尊卑，一时口不择言道，“蛊主偷炼禁蛊，也不怕我在闵老面前去告上你一状。”
告状？
蛊莘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她用尾巴卷起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林溯，将他拉到自己的眼前，吐了吐蛇信，“你或许忘了，禁蛊一词，那是针对你们。”
那个“你们”咬的极重。
林溯脸色一白，咬紧牙关，浑身开始颤抖，“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我费尽苦心也得不到的东西你们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甚至弃之如敝！”
“为什么我林溯兢兢业业为蛊族奉献了那么多结果到头来却被烙上‘罪人’二字！”
“蛊主……哈哈哈哈哈，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林溯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蛊族！凭什么，就因为那几个废物，你们竟然”
“啪！”
质问和宣泄被一巴掌打了回去。
和癫狂的林溯相比，白蛇冷静地恍如另一个物种。
“清醒了吗？”蛊莘冷冷道，“你做的那些事，你确定要我一件一件摆出来和你说。”
“在你看来，确实没有对不起蛊族的地方，但林溯……你忘了，蛊族没有用无辜之人炼蛊的传统。你凭什么，去决定谁是废物，谁不是！谁给你的资格！谁给你的权利！”
“那些都是普通人不假，可谁告诉你——你林溯，就比他们高贵！”
“生命没有不同，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在你敢抓普通人来炼蛊的那一刻，你就是一个罪人！”
最后那两字掷地有声，像是落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林溯的心里。
“罪人……就因为那些没用的普通人。”他像是钻进了什么死胡同，半点也说不通。
那张肿得恐怖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林溯大吼道，“我辛辛苦苦守护边境几十载，为他们劳心劳力，不就是抓了两个人甚至我还没得手，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罪人，蛊主……你和巫祭，才是蛊族没落的罪人！”
白蛇的身躯收紧，骨骼错位的“噼啪”声听得左珏挑了挑眉。
蛊莘看着几乎丧失了神智的林溯沉默片刻，“……当初，我就不该听哥哥的话饶你们一命。”
“你们该死。”
林溯不屑，也不管自己到底碎了多少块骨头，抬头望着不远处那只沉睡的蜘蛛，仰头大笑，“蛊主，今日谁该死，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既然你们不肯放过我，那就一起——都留在这里吧！”
语落，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狠辣，气血上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落在地。
那口血不是死物，在触及空气的那一瞬间，无数黑色小虫从血迹中爬出，它们“吃吃”地叫着，一股特殊的能量波动向四周扩散。
阚平下意识往后退开一大步，挡在左珏面前。
蛊莘瞳孔一缩，厉声道，“尸傀蛊！林溯你竟然敢背着我们弄出这东西！”
“既然都是罪人了，那我肯定要做一点罪人该做的事。”林溯摔倒在地，满不在乎地笑道，“而且，这才不是什么低级的尸傀蛊！蛊主，我要让你知道——我林溯，才是蛊族第一人！”
“化蛊为血，以魂祭天，命牵一线，飞降术，去！”
黑紫色的玄力催使着这些小蛊虫飞向四面八方。
那些厚重的白雾一口口吞噬掉这些飞虫，变得愈加浓稠。鲜血的腥味越传越远，一直沉睡的巨蛛——被引诱着，醒了过来。
“嘶——”
粘稠的蛛网从正面洒下。
这巨蛛根本就不像是刚刚才醒过来，捕捉猎物的速度和反应能力倒像是一直蹲守在旁边。
蛊莘一尾巴卷起阚平和左珏，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过，警惕地看着站在蛛网上活动四肢的巨蛛。
“该死，这家伙醒了。”
阚平指了指被留在原地的那两人，“他们被当作食物了，巨蛛在把他们往自己的方向带。”
“这东西，实力不好说。”蛊莘想了想，当机立断道，“你带洛先生离开这里，去找我哥，我来和它打。”
阚平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玩什么“儿女情长”和“拖拖拉拉”，一口应下，“没问题。”
可惜，计划终究没赶上变化。
在阚平准备离开的前一秒，弥漫在四周的白雾突然变得稀薄，但空气却愈发黏滞。
一晃眼，山谷种的白雾又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勾结的蛛网，密不透风的，将整个世界都给包围了起来。
阚平咽了口口水，“等等，这蛛网的密集度……堪比银行保险库的红外警报了吧，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那些白雾！”蛊莘反应过来，暗骂一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白雾！而是蛛丝！”
所以这只巨蛛才能在短时间里织就出这么一大张网！
好手段，竟然将蛛丝稀薄成“雾气”用来混淆他们的视野！
“这东西，怕是一直在慢慢蚕食整个世界。”蛊莘经常在四周游荡，这时候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之前发现的一切疑点顺理成章地有了解释，“它多半是打着将白雾布满整个世界，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念头，胃口可真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阚平警惕地看着那只把林溯和高个子团吧团吧做成白茧储备粮的巨蛛，一时有些无措。
蛊莘沉吟片刻，“等着吧，我哥估计发现不对了，等他来这里，把这东西给收拾了就好了。”
她说得很简单，也很容易。
仿佛之前存在的种种难题如过往云烟一般。
阚平抿了抿嘴唇，虽然心中担忧，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一直没说话的左珏看着那只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巨蛛，眯了眯眼。
——那双眼睛，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