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反应也不完全能证实。
洛南烛低头看着血管分外清晰的手腕，又静静地望了一眼下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受害者们，揉了揉额角。
得想个办法把这些人分出去……否则她打起架来可不一定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但这因果线实在是太粗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虽然心思歹毒了点，但这步将军走得还真是没问题。”
至少在想出办法之前，她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实在不行……就只能舍弃这副躯壳了。”没有外人在场，洛南烛没再强撑着，她顺着墙壁坐下，捂住嘴巴难耐地咳嗽了几声。
胸口震动的幅度还有泛红的脸颊无声地说明着身体状况，左珏看得心中一揪，波动的情绪引得耳后的黑白鳞片再度出现。
“咔叽～”
似乎感受到他的焦虑，黑白色小鱼从他的眉心中跃出，它凌空漂浮，摆了摆尾巴。
李叔看见黑白小鱼后瞳孔一缩，一声“霜墨”下意识吐出。
他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这条来自粤省海底古城的小鱼竟然会是在眼下这个场景中。
等等，它好像是从左先生身上出现的。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还是……是小九将霜墨留在左珏身边保护他的？
两种可能争先恐后地跳出。
被叫名字的霜墨完全没有理会李叔的惊讶，它高高跃起，跳过那条狭窄的空间裂缝，出现在洛南烛身边。
——空间穿梭！
好强大的能力！
如果说左珏之前展现出的“破壁”让李叔他们感到惊讶的话，那霜墨这“轻描淡写”的一手让二人体会到的便是震撼！
自由穿梭不同的空间，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能力。
李叔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上个维度残留下来的生物便有着这等梦幻的力量，他都不敢想若是没有发生维度倒退，那这个时间点的他们究竟会是怎样的坚不可摧！
洛甫洵没去管他的胡思乱想，自看见霜墨轻松穿过裂缝去到洛南烛身旁后，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左珏的身上。
这条小鱼……是粤省那个海底古城的？
粤省……
他怎么不记得那里有一个禁区残留？
之前筛选的时候，明明沿海的每一个海域都没有特殊反应，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座古城？
等等，海洋。
关于这个……他在神农架中好像见过一段记载。
【……
当生命在海洋中睁开眼睛，一切进化与奇迹便有了姓名。
而当我们拥有灵智，我们便被赶去了陆地。
海洋的主人是位脾气不好的神明，“祂”的眼中没有生命，如果可以选择，或许荒芜才是“祂”的归宿。
大海的王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祂”永远……在你我的身边。】
这段记载被写在一张上了年纪的牛皮纸上，似乎是上个维度的生灵写给后辈的。洛甫洵看见时其实有些奇怪，毕竟神农架位于连绵大山中，和海洋搭不上关系，所以怎么会这么慎重地写下这段记载？
但后面考虑大陆漂移学说，想到千百年前高山可为桑田，洛甫洵便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而这段慎重的记载也自然被他牢牢记在心中，成为灵宝宗秘闻里充满神秘的一章。
看见霜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段记载，连带着看着左珏的眼神也逐渐古怪。
……应该，不可能吧？
这小子和那个“祂”有关系？
嘶——
是不是太离谱了？
往日里左珏在洛南烛面前柔情似水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洛甫洵摇摇头，把这个不靠谱的猜测丢出了脑海。
被他盯着，左珏这个正主抽回停在妻子身上的注意力，分给他了几丝。
怎么了？
蓝色很容易勾起忧虑的愁思，但这双蓝眸却只会让人联想到冷冽和深沉。
洛甫洵晃了下神，缓缓摇了摇头。
收回眼神，他暗笑自己的异想天开……怎么可能嘛，看看他这担忧得恨不得冲进去以身替之的态度，和描述中那个厌恶生命的神明哪里有半点相似。
许是他想多了。
……或许是什么奇遇吧。
洛甫洵敛住心神，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而这位博闻强识的老人也不会想到，在他认为这个完全不靠谱的猜测——竟然还真的是真相！
那张牛皮纸上有一行因为时间的摧残早已没了痕迹，而如果洛甫洵能看见的话，一定会看到这样一句话——“祂”厌恶嘈杂的生灵，可“祂”爱高悬在夜空的月亮。
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法则规定神明一定要爱世人。
【众生如蝼蚁，我独爱你。】
在很久的以后，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时，看着那位记载中冷漠不近人情的神明依然待她如一时，洛甫洵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个事实。
……
另一边，洛南烛也对出现的霜墨分外讶异。
“墨墨？”她小声试探性问道。
霜墨化作小蛇，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头依恋地蹭了蹭，糯糯回道，“九九，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在这里？”洛南烛用指腹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面上流露出些许笑意，“之前听李叔说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没有哦，我去找九九了。”和声音一样，还是个小孩子心性的霜墨很喜欢与洛南烛贴贴，整个蛇身贴在洛南烛的肌肤上，小尾巴甩得欢快，不像条蛇，倒更像只看见主人的小鬼。
当然，后面这一句完全来自某个看见自家妻子被占了便宜醋坛子翻了一地的某位妒夫。
左珏（面无表情）：盯。
只有基本灵识的霜墨可不管外面那个人在想什么，一路蹭蹭贴贴游到洛南烛耳边，期期艾艾道，“可惜晚了一步，还好最后还是找到你了。九九有没有想我呀？”
洛南烛闷声笑了笑，点头，好听的话随口就来，“当然，墨墨这么可爱，我可一直惦记你呢。”
黑白小蛇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两朵红云，外边旁观的左珏拳头紧了紧，这只狗尾蛇！
说来也怪，左珏虽然占有欲旺盛，但鉴于作为恋人，洛南烛的安全感素来给得是够够的，所以他鲜少有这种“被醋翻了头”的模样。
往日的拈酸吃醋不过是小儿女讨好的手段，今日这般——却是事实意义上的头一回。
左珏（磨刀）：他迟早，要把这条鱼片成薄片，加热油红辣椒做成水煮鱼！
识海中，那个一直沉睡的意识慢慢苏醒。
在无人发现的角落，蓝眸有一秒化为了纯粹的黑白，但又很快变回了原样。
冥冥中，一声喟叹响起。
既定的未来——终于被拨向了另一条轨道。
“嘿嘿。”霜墨过够瘾后，缠在洛南烛的耳上作一只温润的耳饰，尾巴尖晃悠着，远远看去，像是流苏在摇曳。
“这里好黑呀，而且还很不舒服，九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洛南烛眨眼，回道，“不是我主动来的，有个人把我绑架了。我还没找到出去的办法，所以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绑架！
小尾巴一僵，而后愤怒地在空中甩了几下，像是在砸那个可恶的绑架犯，霜墨主动道，“那九九我带你出去吧，从外面到这里好远的说，我过来的时候找了好久，还找了个导航才找到的。”
左·导航·珏（微笑）：这条死鱼最好说的不是他：）
不然他今晚就把这鱼给红烧了！
在他面前只会“咔叽、咔叽”地叫，问个问题还装模作样听不懂，在他妻子面前就恨不得全盘托出，装乖卖巧求亲亲是吧？！
（阴阳怪气）好好好，某些鱼还有两幅面孔呢！
默默又在心中给霜墨记了一笔，因情绪的振动，那股意识复苏的速度再次加快。
洛南烛摸了摸心急得恨不得下一秒就走的霜墨，制止道，“不行呐，这些人是被无辜卷入的，在找到带他们一起离开的办法前，我不能离开。”
霜墨瞥了一眼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兽性的眼睛中满是冷漠，“不可以离开后再想办法吗？”
“你现在很不好。”它的声音变得低落，逐渐充满哭意，“他们在吸食你的血肉和精魄，再待下去，九九你会死的！”
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但当它被用一种不容回避的语气戳破后，左珏依旧难免地窒息了一瞬。
无论是不是发自本心，他的月亮都被枯藤困住了，一点点的，即将被拖下深渊。
李叔与洛甫洵此刻对视一眼，两人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坚决。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不管是出自公理还是私心……小九绝不能在这里出事。
万不得已，或许也只能放弃……
李叔深深地看了一眼水幕中那些被剥夺了意识的灵魂体们，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小孩子家，说什么死不死的傻话。”和洛甫洵他们这三个旁观者不同，洛南烛这个正主听见自己的结局时，表现得却很平静。
许是经历了不少于生死线上起舞的事吧……
这一次，不过是旧事重提。
她温和地笑笑，点点霜墨的小脑袋，“相信我，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