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到小巷不多久,雕漆木门便被叩响。
洛南烛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女士。
——那位在南泽有过一面之缘的包女士。
“您好,有什么事吗?”她礼貌问道。
和第一面相比,如今这位女士更趋向于“成熟”。
如果说,之前还能从她身上窥见几分“少女的青涩”,那么如今,她却已然成为了一名“女人”。
她穿着黑白色的职业装,黑色丝袜勾勒出流畅的腿部线条,头发烫成卷被盘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不知是不是洛南烛的错觉,她总觉得包佳漪站着的姿态有些像攀附大树的菟丝子。
这位变了模样的包女士上下打量了洛南烛一眼,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挤开她往里面走。
洛南烛当然不会放陌生人进入这里,不闪不避地将门回拉了一把,挡住了她的动作,警告道,“未经他人许可,私自闯入住宅可是犯罪行为。”
“你……你确定要这样对我!”包佳漪听见她的话本想怒骂,但不知想到什么,火气立刻被一抹“讥讽”取代。
她这话说得像是手里有洛南烛的把柄似的。
洛南烛淡淡地看着她,冷声,“你是眼花看错门了?”
还是傻了完全不知道她们之间该是什么关系?
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地对她说这些话?
包佳漪眼底闪过“得意”,“看来你不知道。”
不知道?
这话可有意思了。
被这样不大不小地挑衅,洛南烛难得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脸,心想她倒要看看这位包女士到底是哪一方放出来的鱼饵。
额头低陷、嘴唇薄……
易受他人哄骗,伶牙俐齿,藏不住事……
将一个人看透,需要的时间不长不短。
对洛南烛而言,不过是几息;但对于包佳漪来说,不说话,就代表着势弱。
她扬了扬下巴,假惺惺开口道,“唉,这也不怪你。”
“谁叫你是个嫁给左哥哥的外来人呢。”
“像一些家族密辛,当然是只有我们内部人知晓。”
果然,藏不住事呢。
从她这不给人喘息的三句话里,洛南烛读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她没因那句“左哥哥”而生气,而是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是他哪个妹妹?”
“当然是他最亲的那个妹妹!”这话掷地有声,“我阿爸和左哥哥的父亲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左哥哥对我最好了。”
包佳漪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南烛,仿佛是要用这种行为来证明自己所言为真。
可她不知,“眼神游移”只是撒谎最低级的表现,如果她能控制下说话时的语调,那想必洛南烛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的时候会再晚上那么一两秒。
“这样啊……”洛南烛不急着拆穿她,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找你的左哥哥,那可走错地方了。”
最后那句似乎含着些酸意。
包佳漪乐意见她吃醋,偷偷一笑,继续道,“这还用你说,我可比你了解左哥哥在什么地方。”
说着,她不经意地晃了下手机,仿佛在暗示洛南烛她和那个话里的男人有什么跨越了常理的亲密一样。
洛南烛嘴角的弧度更大,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的目的。
“我来啊,就是找你要点钱。”
在这方面,这人倒是意外的诚实。
不,或许该说,是一种自诩万事尽在掌握的自大。
洛南烛在心中悄悄下了定义,负在身后的手指掐算了下。
“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弄明白。”她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请问,我为什么要给你钱呢?”
凭着你和她丈夫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还私下勾联的见不得人的关系?
且暂时不说这事是不是真的吧,就算是真的……她难道不该找另一位男性“勒索”更有用吗?
这人哪来的脑子会认为原配愿意给小三拿钱的?
洛南烛(挠头):我不理解.jpg
包佳漪脸上流露出“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你为什么不给我钱!我可是左哥哥最最最最疼爱的妹妹!”
“你要是不给,信不信我现在就给左哥哥说叫他休了你!”
听完她的理由,洛南烛顿觉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个“脑子有病的女士”。
话说她今天是和封建残余犯冲吗?
几小时前一个“下等人”,现在又来了个“休妻”……
这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新花国已经成立了啊?
喜欢跪着是你们自己的事,干嘛牵扯上她?
洛南烛摇了摇头,也懒得和她再浪费时间,道,“哦,那你随意好了,没事就赶紧离开吧,好走不送。”
说着,她就打算关上门去干点自己的事。
有些人一天天没事干,但她活可多呢。
“诶,你这什么态度!”
洛南烛变脸的速度太快,快得包佳漪还没反应过来,那扇大门就倏然被合上。
包佳漪不服气地踹了一脚,没把门踹出事,倒是连累自己脚肿了起来,还踉跄地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啊!”她拿着包砸了下地面,骂道,“这么没礼貌,怪不得左哥哥不喜欢你,一直没把你当自己人。”
“有些人不会以为自己在网上赚一个左夫人的明天就不得了吧,哈哈,笑话。你都没上族谱,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假老婆。”
“我们那边,那可是要祭过祖的才是大房,装那么清高,不还是一个……唔,唔唔,唔唔唔。”
那些诋毁的话化作一连串“唔唔”声被人拿着布从嘴巴塞回了喉咙。
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话后,包佳漪脸上浮现出惊恐,她张了张嘴,不信地再次想要继续,但出口的却又是一连串的“哽咽”。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包佳漪吓得也没心情再继续在这里咒骂,她慌乱地拿出手机,第一反应是要找她心中最可靠的那个人“控诉”。
但话还没打完一半,一股凉意却骤然窜上尾椎骨。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那双看不见的手从她的脖颈处环过,冰凉的,透过皮肤,直接扎进了她的骨血里。
包佳漪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正要回头看,一把血色的剪刀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锈迹斑斑的刀片上流淌着鲜血,一滴一滴的,从她面前滑落。
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你好聒噪。”
“让我帮你把舌头剪了吧。”
女声听起来似乎来自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出现在包佳漪面前的,却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漂亮女人。
——虽然只有一个头,但她的五官却分外精致,像是玩具店里被摆在橱窗中吸引游客们的仿真娃娃。
可包佳漪半点也感受不到她的漂亮。
她只看得见那颗头一步步向她飘近,脖子断开的地方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也开始移动。
如毒蛇吐信,滑过她的脖子,扼住了她的下巴。
包佳漪不受控制地张开嘴,眼角下意识流出眼泪。
剪刀步步逼近,她想要反抗,但全身却仿佛是中了阴气的毒,半点不能动弹,只能像无助的羊羔,眼睁睁看着捕猎者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唔,唔……”
破碎的呻吟不成调。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包佳漪突然开始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她应该直接把这个女人叫出去,找一个咖啡店,叫她给自己转钱的才对!
为什么要主动呢?
包佳漪悔不当初,想也知道,晦气的女人,住的能是什么好地方!
她眼底流露出绝望,但心底对洛南烛的鄙夷却更甚。
不清楚内情的包佳漪只看得见现象,却并不能理解到其下蕴藏的真相。
在她的眼里,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小巷的洛南烛就是一个被左珏当作挡箭牌、其实什么也不是的空壳子夫人。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洛南烛住在斛篱小巷,并非是左珏不愿,而是完全出于她本人的意愿。
或许在热爱繁华的人眼里,了无人烟是落后与荒凉,但于洛南烛来说,离群索居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更别说,斛篱小巷……压根就不会因为繁华而增色。
——那只会是将它推入烈火中的热油。
斛篱小巷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只有孤寂。
虽然,孤寂,并不意味着……可怜。
阴影处,两个黑色的人影走出,其中一人拿出圆球对着那个把自己分裂成两部分的女鬼丢了出去。
正准备剪舌头的女鬼眨眼间化作一阵白烟,消失在视野中。
另一人跟着上前,蹲下身确认了一番被吓得晕过去的包佳漪的状况,微微点头,“还活着。”
将圆球取回的那人“嗯”了一声,拽起包佳漪的一只腿,“把她丢出去?”
“翻个面吧。”另一人建议道,“她这脸磨花了挺烦人的。”
那人顺从地把包佳漪翻了个面,让她面向上方躺着,拽着人拖到了巷口。
他似乎完全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走到离街边两三步的时候,扬手把人给丢了出去。
骨头碰撞的声音极具节奏感。
处理完现场的两人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又藏进了黑暗中。
听着外面的动静,洛南烛轻轻笑了笑,挑眉打开和左珏的聊天界面,发去了一个表情包。
【种玉:(咦,你有小秘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