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两人的脚底便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
“唰”的一声，眼前的画面抽成扭曲的长条，风声赫赫，二人坠落。
随后，各种惨叫和咒骂被无尽的寂寞取代。
洛南烛环视一圈，发现他们二人此时正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上。
这场景分外眼熟。
满目的血色，像是写不完的罪恶。
她俯身，看着湖面下的众人，若有所思，“……你这是，再套了个壳子？”
曲鹤白无语，“有时候你的形容是真的让我觉得你该再去进修一下说话的艺术。”
“S级诡秘区和那些不同，你可以将它们看作……从主世界中诞生下的一个新的世界。”
他一边说着，手边出现无数条银色的锁链——好似具有自我意识一样，锁链们涌入湖下，各自找上了一个目标，如巨蟒捕猎，死死地缠在了他们身上。
那些沉浸在和怪物厮杀的对决中的人们并没有发现这些锁链的存在，偶有不小心被绊一下，也以为只是自己的失误。
就像是——被命运支配的人一样，遇到不幸，只以为是老天不眷顾，而非……人为。
仿佛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控制着。
洛南烛有些讶然，“这才是诡秘区的秘密？”
“嗯。”曲鹤白点头，“外面那些人叫的名字，不过是指诡秘区的本源所在，镜湖水域……说来我都搞不懂镜湖是怎么来的。”
“唯一能搭上边的，大概就是这水吧。”
洛南烛表示理解，思考道，“难怪我觉得好多名字都很奇怪。”
原来，指的是位置——而非属性。
这么说来，倒是能解释的通了。
“既然你说是世界的话，那你现在相当于是天道？”
曲鹤白点头又摇头，“并不完全是。”
“正常的世界，会有生命。”
“可是诡秘区中不存在这些。”
“也可能是现在的等级不够。”洛南烛琢磨，“这么说还真是有点意思。”
“如果继续发展的话……”
“蓝星会先毁灭。”曲鹤白打断她，径直回道，“能量守恒定律，你懂的。”
蓝星供养不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会被吸干的。”
洛南烛脑海中灵光一闪，“所以这才是你们接管诡秘区，不允许其他人踏入的原因？”
曲鹤白愣了一下，叹气，“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他是那样“以怨报德”的人吗？
“不要混淆因果。”
洛南烛不说话，无辜地眨了眨眼。
曲鹤白与她对视一眼后，举手投降，“好叭，小明是这样的人。”
“我们发现这点之后，他带着顾亦熹去了桂省。”
责任。
他们这群人身上脱不开的话题。
那个看着吊儿郎当但其实比谁都重视“家国”的年轻人在洛南烛脑海里一闪而逝。
“所有的诡秘区天生就有掠夺的本性。”
“国外那些，已经控制不住了。”曲鹤白说回正题，“有些人却以为这是什么好事，真好笑。”
他没有面上那么不在乎。
因为这话刚刚落下，湖面下的加贺大师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脚，左臂被砍伤。
洛南烛没在这时候拆穿他，只道，“你偷听我和那人的谈话？”
曲鹤白眨眼，“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欢乐园本来就是他的地盘，想装聋作哑……有点难。
好叭。
洛南烛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理由，“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
曲鹤白，“你是说这些人吗？”
灵巧的锁链指了指那几名惨得不成样子的大师，不知道该不该说诡秘区提高了她的接受能力。
对于缺胳膊少腿这件事，洛南烛已经习惯了。
“对。”
“他们在利用诡秘区，就这点来说……我们可是远远比不上。”
这句内容听着像是褒奖，只是语气……不怎么配合。
洛南烛面无表情地“哇”了一声，“然后呢？”
曲鹤白，“……然后，没什么然后呀。”
“这些家伙，留着也没用，直接杀了就好了。”
他现在果断的可怕。
洛南烛看着下面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大师脑袋掉下，默默想着。
曲鹤白没有撒谎，在“S级诡秘区”的秘密上。
——在这里，他就是主宰。
姬卓希他们带了很多人进来，但现在活着的没几个。
在秩序井然的时候，虽然他们也能称得上一句“杀伐果断”，但如今的“手起刀落”，却还是叫洛南烛慨然。
……无知无觉的时间，当真，是最磨人的。
她沉默了一下，正要继续开口，下方唯一还活着的那位加贺大师突然恶狠狠扯掉了自己的胳膊。
——像是破布娃娃。
可惜露出来的不是棉花，而是汹涌的血。
它们喷洒在四周，染出惨烈的花。
而后，他旁边的空间突然出现一道口子，倏然间化作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巴，一口把加贺大师吞了下去。
嗯？
这是你做的？
洛南烛感觉有点不对，转头正要询问，却听见身旁的曲鹤白长叹一口气，“终于来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什么？
洛南烛心头滑过一抹不妙的预感，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曲鹤白，但这位从他们见面就表现得很平静的年轻人却以一种毋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狠狠地推向了后面。
乱糟糟的头发下，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还能再见到你……”
“真的，太好了！”
那声感叹里藏着泪意。
洛南烛最后的视野里，是曲鹤白逐渐被身下湖面的巨口逐渐吞噬的画面。
他从容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似乎在说——
再见。
猝然的告别。
他似乎还说了什么。
但洛南烛没有看清。
她不懂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
另一边，正是傍晚时分。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为人类的末路纪元添了几分悲壮。
有人正感叹“好久没有看见这么美丽的夕阳”的时候，惊雷忽而闪烁。
“轰隆——”
巨响震耳欲聋。
紧接着，大雨倾盆。
在那红云翻滚的天际最高处，闪电撕裂的地方，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了一个巨大无比、边缘不规则、内部是深不见底幽暗的窟窿。
“怎、怎么了？！那是什么？！”
“天……天裂了！！”
“快跑啊——！”
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哭喊瞬间取代了方才的惊叹，城市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恐惧中，一只难以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眼睛”，缓缓从那幽暗的窟窿中探了出来！
眼白的部分则并非白色，而是某种不断蠕动、变幻的暗红血肉组织，布满了粗壮、虬结的血管。
而环绕着眼球四周的，并非眼皮或睫毛，而是无数扭曲、黏滑、如同触手又似棘刺般的巨大附肢。
它们缓缓舞动着，每一根附肢的顶端都闪烁着冰冷金属或骨质的光泽，有的还生有吸盘或獠牙。这些可怖的附肢摩擦着空间裂缝的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被腐蚀。
它仅仅露出了一部分，但其体积就已经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投下的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笼罩了大地。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而下，让所有看到它的生灵血液冻结，
第一基地。
实验室中红光不停闪烁，无数人穿梭在其中。
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全国范围内所有诡秘区能量反应极速上升！！”
“A级‘黑山林’能量峰值已超过历史最高值的三倍！”
“B级‘废弃纺织厂’能量反应达到A级标准！不，超过A级标准了！”
“B级……”
“怎么回事？”
匆匆赶来的厉锋剑眉倒竖，主事的人迎了上来，答道，“所有诡秘区都出现了能量跃迁的反应，如果不出意外，多半是和那只巨眼有关。”
“那几个S级诡秘区呢？”
“……”
诡异的沉默让他心惊。
厉锋瞳孔一缩，声音有些哑，“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语，轻的差点听不见。
“它们……已经检测不到波动了。”
什么！
厉锋条件反射地猛地扭头看向那面占据整堵墙的巨大监控屏幕——
入目的，却再也不是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数据和图像，而是大片大片跳动闪烁、令人头晕目眩的雪花点。
——如同无数台老旧电视机同时失去了信号，只剩下一片荒芜而嘈杂的空白。
这诡异的景象比任何恐怖的数据都更让人胆寒。
就好像……就好像那些原本狂暴沸腾的诡秘区，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被某种更高等、更无法理解的力量，直接从这个世界层面上……抹除了其存在的痕迹。
而还不等他从这个骇人的猜测中整理出丝毫头绪——
轰隆隆隆——！！！
整座坚固的监测中心大楼毫无预兆地、剧烈地摇晃起来。
这一次，绝非之前雷鸣带来的微颤，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动山摇！
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管疯狂闪烁，然后噼啪爆裂，碎片如雨般落下，坚固的合金墙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肉眼可见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爬升。
控制台剧烈颠簸，屏幕一个个黑屏爆裂，仪器设备被狠狠甩飞，砸在地上迸射出刺眼的电火花。
“楼要塌了！快跑！！”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
厉锋猛地拽了一把旁边的同僚，踉跄着跟着人群冲向紧急出口。头顶不断有混凝土块和装饰材料砸落，灰尘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互相拉扯着才冲出了即将彻底崩溃的建筑。
然而，当他们惊魂未定地冲到外面的空地上，抬头望向天空时，所见到的景象让所有人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忘记了——
原本绚烂如血的晚霞和那狰狞的空间裂痕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滞的、令人绝望的漆黑。
并非夜晚的黑，而是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浓稠如墨的巨大阴影，如同锅盖般笼罩了整个天穹。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从四面八方——
从城市废墟，从远山荒野，甚至从他们脚下的大地——无数道或粗或细、扭曲蠕动的漆黑气柱正腾空而起，如同受到召唤的黑色巨蟒，疯狂地涌向天际那只缓缓转动、漠然俯视众生的巨眼。
那些黑气之中，夹杂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和无声的嘶嚎，它们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只巨眼，使其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以几何级数疯狂攀升。
整个世界的光线都在急速黯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臭氧混合的怪味，气温骤降。
建筑在持续的地震中成片倒塌，发出连绵不绝的轰然巨响，扬起遮天蔽日的尘烟。
远处传来人们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尖叫，却很快被更巨大的崩塌声和某种来自云端的、低沉的嗡鸣所吞没。
——恍若末日降临。
——
五章大概，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