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凤赭凉逼我入宫,强迫我为他妃。
直到他玩腻了,为了羞辱我,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逼我褪去身上罗衫。
「朕的弃宠,若有爱卿喜欢,朕便赐予他赏玩。」
后来整个后宫的妃子都顶着一张像我的脸,而我的夫君成了九战九胜的护国大将军。
1
大雪没征兆地骤然下落,大片大片地染白了庭院。
我鼻尖一酸,刚要起身就被枕边阿夙揽住,把我抱得紧紧的。
「别怕。」
半晌,阿夙贴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我红着眼眶不敢看窗外,一滴清泪划过脸庞。
「有我在呢。」
阿夙小心翼翼地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这些年来一贯如此,他说自己手掌太粗糙,怕弄疼了我。
天没有大亮,阿爹阿娘不在之后,我最怕这样的天气。
那年冬,我刚刚及笄,只因拒绝凤赭凉入宫为妃,一夜之间我相府百余口人死不瞑目。
每当飘雪,我目及之处便都是阿爹阿娘躺在雪中的样子,殷红的鲜血给白雪上了色,那是凤赭凉的警告。
他要证明,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将军,我想报仇。」
「好。」
阿夙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很清楚以将军曾经的实力为我报仇绰绰有余,可我入宫之后,将军手里的兵权一点点被凤赭凉转给了右将军。
我也不想世上唯一爱我之人再因我枉死,再背上个千古骂名。
只是有这句话就够了。
阿夙的怀抱很宽,很暖,很让人安心。
不知何时我又睡着了,醒来之时将军府上下挂满了喜锻,大红的喜子窗花贴在窗上喜气洋洋。
床头是一对绝美的龙凤花烛,小翠呈着凤冠进屋,见我醒后满脸笑意地扶我起身。
「夫人,应将军的命,今天你们夫妻俩拜堂。」
「真的吗?」
阿夙身着喜服笑盈盈地向我走近。
「还能有假。」
「可是……」
我虽高兴,可心中仍有顾虑。
三年前凤赭凉逼我入宫,强迫我为他妃,可我始终如一块木头疙瘩,任凭万般折磨也不曾展露一丝情绪。
直到他玩腻了,为了羞辱我,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我蔽体之衫一件件褪掉。
「朕的弃宠,若有爱卿喜欢,朕便赐予他赏玩。」
我早已受尽折辱,又能如何呢?
那日我没有像往日一般垂眸,反而直勾勾地望着堂下一片朝臣。
我倒是想看看,这狗皇帝还能荒淫到什么程度,这满堂的朝臣,又有几个知会廉耻。
然而是我低估了泯灭的人性,肖侍郎为首的一群人竟鼓掌起哄。
这更如了凤赭凉的愿。
我终于是失去了最后一件遮羞之物。
「皇上既腻了,那臣便求皇上将柳娘娘赐予臣。」
朝堂之上我唯一不敢看向的角落还是出了声。
夙将军跪地请命时,我看到凤赭凉眼角明显抽了两下,揽着我腰的手也不禁用力收了收。
我知道凤赭凉生气了,他是想羞辱我,让我成为整个皇都的笑话。
他也没有想到,夙将军竟还愿意要我。
凤赭凉愣了一瞬,忽然大笑起来,愤恨地将我抵在龙椅上。
我隐忍着撕裂般的痛楚,死命地咬住嘴唇,扯起地上的罗衫想掩住不堪,却欲盖弥彰。
直到凤赭凉泄完愤,犹如弃秽般毫不怜惜将我推翻在地。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羞愧与恨意冲上了头,倒地之时我重重昏了过去。
2
再醒来时,阿夙温柔地喂我喝药。
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知道跟他怎么说。
阿夙看透了我的顾虑,心疼地安抚着我,他说从今以后一切都结束了,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他抱着我,轻轻替我梳顺头发。
能嫁给夙将军,是我从小的愿望。
凤赭凉虽把我给了阿夙,却没有下令休我。
所以我这个将军夫人名不正言不顺。
「没有可是,你柳茹是我陈夙的妻,我们早该拜堂。」
望着阿夙含情的眸子,我有些恍惚,若往后的人生都能这般,我倒舍不得报仇了。
我笑自己懦弱无能,又贪恋美好。
阿夙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出去,小翠替我梳妆打扮。
我盖着修着鸳鸯图案的盖头踩着一地爆竹屑到了正堂,与阿夙席地而跪。
凤冠霞帔,我终于要做阿夙的新娘了。
「一拜天地。」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伴着踢踏的脚步声,身体本能地颤栗起来,胃里是忍不住的恶心。
「二拜高堂。」
凤赭凉的语气有些戏谑。
「柳娘娘,朕未休妻,妻怎的敢与别人拜堂?」
我一把掀起盖头,凤赭凉居高临下地扫了扫新人装扮的我和阿夙,冷笑一声。
「凤赭凉,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我几乎是嘶吼着质问。
可我差点忘记了,凤赭凉就是个疯子,是个坏透了的疯子。
「接柳娘娘回宫。」
凤赭凉盯着我,一字一顿地对身后人下命令。
几个侍卫顿时强横地架住我的胳膊,头上的凤冠随着剧烈的动作摇曳,晃得像一场闹剧。
「皇上且慢。」
膝盖被迫抬起磋磨向前,伤口被冰凉的石板激得极痛,阿夙低声请命。
「君无戏言。」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凤赭凉抬起眼皮,轻蔑地扫了一眼。
「皇帝天子威重,臣与家媳拜堂乃是受命于君,皇上政事繁忙,许是忘了。」
未等阿夙反应过来,闪着寒光的剑刃就抵在他脖颈处。
「朕还以为你忘了,柳茹早是我的人。」
凤赭凉嘴角一勾:「回宫。」
乌泱泱的人群终于出了将军府,小翠见状立刻扶我回院,我踌躇着回到喜堂,堂前一片鲜红刺眼。
我看着阿夙,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眼里似乎有未化开的寒冰,很久很久以前,我见过他这个眼神。
十年之前,我从后山捡回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那时他双腿被野兽咬伤得厉害,正奄奄一息。
那少年左右年纪与我差不多大,我和阿夙哥哥商量一番后,就把他带回了我家。
他叫我们唤他墨燃,阿夙哥哥请人为他治好了腿,清理伤口时,大夫感慨道从未有人伤及筋骨在医治时一声不吭。
墨燃就在我家住着,平时也没人把他当下人看,我爹爹反而十分看中他的刚强,拿他当儿子看待。
十三岁时,墨燃说他喜欢我,我告诉他,我喜欢阿夙哥。
后来前朝政变,太子惨死府中,墨燃摇身一变竟成了皇子。
从那以后,他是凤赭凉。
先帝在时朝堂之上心所向是善谋善略的三皇子凤惊羽,我阿爹也不例外,其余的便都是五皇子党。
出乎意料的是先皇崩殂后,登基的不是三皇子也不是五皇子,而是他凤赭凉。
我爹与前朝几位大臣联手抗议,要把他推下龙椅,却正助了他狼子野心改朝换代。
我有时恼,若是当年没有救他,是不是阿爹阿娘就不会死,我和阿夙,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卸下一身装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我竟没来由地添起几分厌恶,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还要来搅乱我的生活。
3
阿夙一夜未归,天空还泛着灰,我朦胧地盯着雪花一瓣一瓣慢慢飘落,无依无靠,风吹向哪儿,就只能落在哪儿。
府外有人传消息进来,说夙将军有疑暗藏军队,被关天牢了。
我霎时间惊坐而起,随意披起一件棉衣架马进宫。
跪在大殿已将近一个时辰,宫门依旧死死紧闭着,一旁的侍卫见我冻紫了唇,似乎有些不忍,迈向门前似乎想再传唤一声,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退回原地。
「柳娘娘,皇上说了不见,您就回去吧。」
柳娘娘。
「我柳茹的夫君,只有受百姓敬仰的战神陈夙。」
身子愈发冷了,我逐渐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终于,凤赭凉悠哉地走出殿门,身旁站着的是个跟我有七分像的妃子。
「呦,这就是柳娘娘啊。」
妃子夹着尖细的嗓子奚落,我没理会。
「求皇上赐见我夫陈夙。」
「你若是旁人,见朕一面已经是朕赏脸,可你若是柳娘娘,那便是想见哪个,朕都准。」
凤赭凉的表情依旧令人作呕。
「卑鄙。」
我冷嗤一声,每一丝寒意都随着呼吸袭进我的肺腑,再蔓延到指尖。
「朕就知道你倔强。」
「来人,带过来。」
锁链碰撞的叮铃声如同鬼魅,阿夙蓬头垢面地向我爬来,单薄的禅衣上满是血痕。
我心下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有人用力地按着,直到压碎了我的肺腑。
「夙哥。」
我将身上的棉衣解下来披在阿夙身上,阿夙双眼含泪地看我,把棉衣扯给了我。
「又受……欺负了。」
阿夙用伤痕累累的手摸了摸我的脸,眼泪便是如决堤般再忍不住涌出。
望着凤赭凉得意的嘴脸,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再将他的筋骨剁碎成糜。
「他是不是将军全凭朕定夺,现在就是个废人,对了,还是反贼,柳娘娘,可愿和朕回宫?」
我颤抖着抱住阿夙,像曾经他抱我那样小心翼翼。
阿夙显然已经没了力气,将头搭在我肩上,已不知道是温暖还是麻木了。
「给我打。」
凤赭凉一声令下,冰冷的鞭子顿时抽打在阿夙身上,我拼命地替阿夙挡着鞭,鞭子却像长了眼睛般听话,每一鞭都准准打在阿夙身。
「别再打了。」
「求朕。」
「求皇上别再打了。」
我终于还是呜咽着央求。
凤赭凉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下人挥手示意。
「陈夙将军战功累累,朕也当真舍不得这人才,只是奈何我大邯容不得反贼,朕也心痛啊……」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我自然知道凤赭凉是在戏耍我们。
「你柳茹这一辈子,只能听朕的。」
那日没有飘雪,阿夙留在殿前的血迹也没人收拾,那一长道的污血好像时刻提醒着我,这一辈子,只能受命于他凤赭凉。
只可惜啊,我和陈夙,差一点就拜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