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富二代,我爸很有钱。
当然,我不是想要炫富。
我要说的,是他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沾着我妈的血。
而现在,我怀疑他要杀了我。
1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世界上最不能直视的东西,便是人心。
仔细想来,我确实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哪里可能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能够轻易做到的。
我的父母爱情,前半段不亚于古早狗血八点档电视剧。
一个一无所有但有副不错皮囊的孤儿,阴差阳错救下被混混缠上的富家千金,虽然被打得半死却俘获了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
然后……
然后白富美赌气同家里决裂,甘心和穷小子蜗居在陋室之中,一年又一年,直到我的降生,才勉强缓和了和家里的关系。
为了感激母亲的不离不弃,因此我叫南茗,取谐音孤掌难鸣。
如今看来,多么可笑。
他想要杀我,一开始我是不信的,母亲死得早,父亲对我可以说是骄纵的程度。
天上以我的名义命名的星星,多到数不过来。
父亲不只爱我,还深爱我的母亲。
爱到甚至全海城人无不对他的一往情深拍手称赞的。
即使如今事业有成,他却依然没有再娶,甚至将之前蜗居的老楼买下,维持着原样。
他是一个好男人,是一个好丈夫,更是一位好父亲。
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原本都是这样想的。
即使是隐约听到公司最近财务上出现了问题,我也只当不过是少买一两个包的事儿。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父亲悄悄为我买了一份巨额保险,受益人是他。
这原本没什么,可让父亲当年生意扭亏为盈的第一桶金,便是母亲死亡的保险赔偿金!
2
最初的意外发生的学校。
大礼堂顶部的吊灯突然下坠,要不是林悦危急关头推了我一把,恐怕我不死也会半残。
林悦是我的表姐,许是血缘关系,她长得比我更像我的母亲,因此,我们自小就相当亲近。
“茗茗,刚刚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儿吧?这破学校一年收你家几十万的赞助,怕是全进那个秃头校长兜里了吧!”
“我……没事。”
会场早已乱作一团,保镖神色慌张地将我扶起来。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旁摔得四分五裂的吊灯,耳边回荡着林悦的话。
是啊,这所在海城堪称建造奢侈的学校,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这样的意外?
林悦为了保护我,受伤住院。
自然我父亲也来了。
虽然我极力想要否认,可我分明看到他在看清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我时,眼底冷峻了半分。
我确信,没有看错。
“怎么回事?”
始作俑者,又何必掩耳盗铃呢?
林悦看我没有开口,于是笑了笑。
“南叔,就是意外,不过还好,我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倒是茗茗估计吓着了,非要让我……”
多年身处高位,他生来便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只望了林悦一眼,对方便悻悻住了口。
这倒不只是被他的气场震慑,更是因为我母亲的原因。
林家和我们家,多少是有些不太对付的。
更何况海城就这么大,生意场上难免要刀剑相向,尔虞我诈。
“茗茗,跟我走。”
他不仅让我回家,还顺便帮我办了休学,我自然不愿意。
如果被关在家里,我倒更像是困在囚笼中的鸟,只得任由他宰割了。
就算是真的死了,也没人知道真相。
反正全海城人都知道,南正天有多宠爱自己的掌上明珠!只会叹他命苦罢了,青年丧妻,中年丧女,说不定就连原本经营不善的公司都能多几笔不菲的投资。
正所谓老婆孩子在天堂,他便可私吞偿款睡大床。
想及此,我心底一阵恶寒。
“爸,这不过是一场意外,你太小题大做了吧!”
窗外天色渐黑,我们虽然坐得很近,我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握住我的大手,猛地紧了紧。
“茗茗,你对我很重要,知道吗?我不允许再有任何意外出现。”
多么温暖的一句话啊,彰显了一位慈父对女儿全部的热爱,可传到我耳朵里,却不知怎的,变了味道。
鬼使神差之下,我鼓足了勇气,开了口:
“爸,我妈当年真的是病死的吗?”
手上传来阵痛,没想到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会让如此稳重的男人失了分寸。
许久,才听到一个极地的“嗯”。
“哦,是吗?妈妈当年生的什么病啊?”
我努力平复情绪,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都怪我,那时候没有能力,给你们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才会让她受那些苦。”
我从来没想到他演技竟然如此精湛,分明是编不下去了,却能装作一副思念亡妻的模样。
令人作呕。
3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妈之前就是死在家里,我再死在家里,自然会引起别人怀疑,南正天自然不允许这种被怀疑的“意外”发生。
但百密终有一疏,母亲忌日这天,他直到深夜才回家。
在确认我已经熟睡之后,他才离开。
这相当反常。
第六感使然,趁他没有察觉,我蹑手蹑脚推开门,果然听到他在打电话。
“老楼那边你还是给我看紧了。”
“嗯,我知道,她是我的女儿,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买这份保险,可是她性格太倔了,万一她真的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我怕……”
怕什么?怕我会当众告发他,让他颜面扫地、遗臭万年吗?
果然,当年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我控制不住地浑身都在颤抖,原本隐约的怀疑因着这一通电话而逐渐清明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彻夜无眠之后,我只能打电话给林悦。
现如今,能够帮我的人,只有她。
“滚出去!”
对着眼前的保镖,我再无半分耐心,冲着他们歇斯底里地吼着。
林悦见此情景,笑着打圆场。
“不是我说,茗茗,你爹这也太爱你了吧?安排着这么多保镖保护你啊。”
我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他确实很“爱”我。
林悦似乎看出我因为这群保镖心情不好,眼珠转了转。
“啧,我说这几位大帅哥,我和茗茗现在要换衣服,你们几个大男人留在这里,不太好吧?”
她旋即脱下自己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极为贴身的小吊带。
不愧是死党,竟然能想出这种方法,我作势也跟着扯下衣服,逼退了这三个碍事的狗腿子。
不过我清楚,争取的这点儿时间相当有限。
我转过身,一把握住了林悦的手。
“林悦,现在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
她先是愣怔了一下,在对上我无比决绝的眼神时,也难得正了神色。
“我怀疑我爸要杀了我。”
我将我的怀疑和盘托出,声音刻意压得很低,生怕隔墙有耳。
“茗茗,你是不是和谁玩游戏输了啊?让我看看摄像机在哪里?刚刚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不行,这一段得重新录!”
她的反应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就连林悦都尚且不会相信我的话,更何况别人了。
只是现在除了她,我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林悦,那我问你,学校出了那件事之后,追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道具老化啊,要我说就得好好查查那个秃头校长,根本没把钱放在学校建设上,这学校才建校多少年啊,竟然明晃晃的偷工减料,简直……”
她不说话了,望着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惊恐。
“你不会以为……”
我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道:“林悦,就算我会遭遇不测,也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我妈也是!”
找上林悦,并不是我的意气用事,在她的身后,是树大根深的林家。
林宗烨本身和南正天不对付,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接下来的话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
“茗茗,下来吃饭。”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心都被狠狠揪了一下。
门外,是南正天。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毕竟我可是你的姐姐啊。”
林悦拍了拍我的手背,冲我淡然一笑,起身打开了门。
一阵暖意拂过心头,不知道是因为她那一笑太像模糊了脸庞的母亲,还是因为有人愿意站在我的身前。
“南叔,加我一个,不算多吧?”
南正天望向林悦的神色多了几分冷漠,他的视线在我们俩身上来回打量着,像是揣度,又像是警告。
4
我看着坐在我对面一丝不苟切着牛排的男人,只觉得他动作再优雅,却是在一口一口,生吞着我的血肉。
我平静地放下刀叉,冷漠地望着我的血亲,只觉得遍体生寒。
“爸爸,我想妈妈了,想回老楼看看。”
老楼是我们家的禁忌,因为我妈就是死在了那里。
一旁的林悦瞬间变了脸色。
“茗茗,今天的沙拉特别好吃,你尝尝?”
我面前的男人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面对这样的问题,他早就习以为常。
“茗茗,你身体不好,那一处早就是一幢危楼了,你去,我不放心。”
温和沉稳的态度,滴水不漏的回答,再加上只手遮天的能力,我似乎已经听到了对我的死亡宣判。
男人随意瞟了坐立不安的林悦一眼,手上的动作依然从容不迫。
“你们家最近不太平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爸他大男子主义惯了,向来不允许我过问生意上的事情。还好啊,有茗茗陪着我玩儿。正好我们俩可以做个伴儿。”
林悦向来大大咧咧惯了,即使面对上气场如此强大的男人,也丝毫不为所惧。
“正好过几天有个立体主义的画展,茗茗,你陪我去吧。”
即使面前没有镜子,我也知道,此时我望向她的眼神,一定是充满感激与恳切的。
即使无数理由都会被南正天否决,但独独关于艺术,他是断然不会轻易拒绝的。
至少在外人面前,他还要尽力维护自己的深情人设。
因为我的母亲,曾经就是一位知名的画家。
甚至在父亲生意接连失意时,她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即使躺在病床上,也如同流水线的工人一般机械地画着。
那个时候,已经为她买了巨额保险的父亲,又会以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