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那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
似是梦呓。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里面充斥着委屈与泣意,可怜的,就像是个寻不着家的方向的孩子。
予渡的背脊微微一僵。
“她们给你下药了?”话至此处,予渡像是突然想起来了,凤颜楼最正常的事情莫过于在房间内边燃着催情香,边做正事。
予渡沉默着,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但是,想借此情.迷.意.乱的机会,一举完成任务的宫云颜,又怎会让他离开?她就像无意识的靠近,四肢自由便一把扒上了予渡的衣襟。
像一个八爪鱼一样,死死抓着不放。
在双唇之间距离0.01米的时候。
闪着冷光的刀刃,映着她的眼眸。
抽出匕首,宫云颜眸色一凛,快、准、且狠的一刀捅.入了他的心脉致命处。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半分顾虑。
“抱歉,一路走好。”
予渡闷哼一声。
似是不忍心。她侧过脸,掩去了眸中的动容,方才还潋滟的双眸,此刻却是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静、淡漠。
半分媚态也没有,一点情动也不曾。
血染了她的素手,也染红了她的眉心,她都不皱一下眉头。一如方才亲手杀掉孙若炎的予渡。
冷静,冷面,冷情,冷心,冷血。
杀手如是。
“……”
予渡机械地低下头,视线落在了心口插.着的匕首之上,匕首染了血。赫然,是他昨日扔掉的那一把。
在匕首刺过来的那一刻,予渡的确能够及时退后避开,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最终也没有这么做。
蓦地,他竟非常轻的笑了一下。
像是须臾间,花开的初春。予渡的心脏似乎被匕首刺穿了一大片,血顷刻间染红了她拿着匕首的纤纤素手,予渡哑着声,微微苦笑着。
“我、不该……”
捧着她脸颊的指尖,缓缓地挪到了她那双动人的灵眸旁边。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现在却装着他看不透的深沉,映着陌生的冷意与无情。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看透过她。
“……对你心软。”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冒然闯进他的视线。明明长的压根就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丑,他却觉得,她出奇的顺眼。
特别是那双眼睛,不染丝毫污垢。
世界,在此刻出奇的寂静。
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他再也没了力气,指尖无力的自她的眼睑处滑落,痒痒的,像是羽毛挠到了心底一样。
他明知道,那是一个局。
就等着,他傻傻的往里边跳的局。可他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一次比一次的禁不住,——沦陷。
心之所向,情难自禁。
再也撑不住眼皮的沉重,他倒在了地上,心口竖着的匕首,那么的刺目。宫云颜从始至终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有时候就是要做对的事情,哪怕内心万分痛苦。
有生之年,胭脂从来不会想到,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手上端茶倒水的活儿,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的便是雅间内的两具尸体。
而那个身为罪魁祸首的女人,正穿着一身白纱,直直的站立在尸体的旁边。
“公子!”
那个倒在地上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心口骤然一痛,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脚,不断的在扎一样。胭脂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径自的抱起予渡的尸体。
干净而颤抖的手。
在此刻染上了予渡心口汩汩不止的血液,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却什么声息也没有感触到。
予渡予渡……予我,渡一浮生。
“公子。”她哭了,“非……非铭,非铭!”
像是完全忽视了身边的宫云颜,胭脂竟不自觉的喊出了予渡的真名。恍惚间,她有些怔愣,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公子了?
并不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宫云颜只是在一旁看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做,全程在一旁看着的旁观者一样。
她淡淡的道了一句:“若是你没有想要毁我清白,说不定,他还能再多活几个时辰。”
是了,如果胭脂没想过打晕宫云颜,再把她的初夜交送给孙若炎,那么便不会有现在这般景象。至少,宫云颜是打算夜半三更再动手的,绝不会是在用午膳的时间。
计划,到底还是赶不上变化。
“为什么?”
颤抖着声音,胭脂红着眼,猛然抬头,对着宫云颜厉声质问道:“他三番四次的维护你,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心软,甚至是他的心,他都把它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他的命?你还是人吗!?”
作为一个拥有着良好的职业素质,与为人处事不废话,有风度的杀手,宫云颜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很抱歉,但这是任务。”
无动于衷,心如止水。
她的目标任务从始至终只有予渡一个人,没必要再杀掉胭脂。但,即使是面对自己讨厌的人,也要彬彬有礼,这是一种风度。
公式化的回答,却彻底激怒了胭脂。
“你不是云然,你,你果然是卧底!”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胭脂贝齿咬着下唇,猩红着眼睛。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决。
古井无波的眼神,静的似如一滩死水。宫云颜就这样静静的盯着胭脂,给人以居高临下的感觉,却不带任何意味的。
看着一个女人,为一个死人疯癫。
无法自拔,不愿他拔。
拔起予渡心口的匕首,胭脂势如破竹的便要一刀抹了宫云颜的脖子:“我要杀了你,替非铭报仇!”
那削铁如泥的匕首,闪着嗜血的冷光,竟一时恍了眼睛。歇斯底里的,带着无尽恨意的。
嫉妒蒙蔽了双眼,猩红浸染了瞳孔。有时候,仇恨可以排江倒海的,淹没掉人所有的理智,那么轻而易举的。
明知道是送死,还不惜孤注一掷。
丝毫没有眨眼,看准时机,宫云颜一个反手便卸了她的手腕,匕首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将胭脂反扣住,下手毫不留情的,将胭脂按压在了地上。力道之大,挣扎都是无用。
胭脂不是宫云颜的目标任务,但这并不代表,宫云颜可以容忍她对自己下杀手。注定势不两立的人,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不就好了。
胭脂面色微变,不对,这不是蛮力,莫非是……内力的威压?
“怎、怎么可能……你不是没有内力的吗?!”被按压在地上的胭脂想要挣开,却发现身子动弹不得丝毫。
宫云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就像是盯着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胭脂姑娘,服丹药将内力隐藏,可不等于就是没有哦。”
不对,这武功,绝对远远在她之上!
被完全碾压性的压制住,胭脂看着那张冷静又冷血的面孔,才深刻的明白,她的公子错得有多离谱。这压根就不是一只,软软萌萌、软弱可欺的无害小白兔!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语气里,带着惊恐。不知这份惊恐,是因为死亡,还是因为这个即将带给她死亡的女子。
丹唇未启,笑先闻。
“我啊,——是来取你性命之人!”
毫不废话。
手起,刀落,人头点地。
这偌大的雅间,便又多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血,浸染了绣花鞋,将那本是淡粉色的鞋底硬是染成了赤红色。
宫云颜捡拾起地上那把饮了血的匕首,不轻不重的在雅间的木地板上,刻下了带血的字迹:“天机已露,人已亡。”
天机阁从来就不怕报复,行事高调,为人低调。这七个字,便是天机阁接暗杀任务的死士,在任务完成后必留下的。
以示世人,天机所为。
“可惜了。……我不是你的丑丫头,你也不是我的救世主。”将匕首丢弃在脚边,宫云颜难得多此一举的,将胭脂的尸体与予渡的横在了一起,顺带还帮他们牵了手。
如果忽略掉那带血的匕首与旁边的血刻字,这样看起来,他们就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一样。
……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微笑以对,是她对他们最后的尊重。
殊途同归,则是她对他们最后的歉意。
勾唇苦笑,笑颜绽放也就只是须臾之间,宫云颜跃到了窗棂之上,回眸往后瞧了一眼。
任务完成,目的达到。
——别了,凤颜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