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是傻,而是心不够硬,不够狠。
……
黑猫的出现,总是预示着不幸的征兆。
悄无声息的,予渡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如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宫云颜的身后。
“喵,喵呜。”
黑猫冲着宫云颜虚弱的叫了两声,那双泛着幽光的琥珀瞳孔,直直的盯着宫云颜身旁隔着的饭菜。
那是她来不及吃的晚饭,三个馒头。
……外加一条凉掉的鱼。
“饿了?”
宫云颜忽地非常轻的笑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与芥蒂的,她拿起了一个白面馒头咬在口中,却把那条唯一的鱼递到了黑猫跟前:“吃吧,味道应该不是很好,但至少能饱肚子。”
予渡手中紧紧握着的匕首一滞。
“喵……”只见黑猫凑近碗边嗅了嗅,试探的用爪子挠了一下,便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鱼来。
明明只要一刀刺中心口,成为死人的她,今后便再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隐患。可是真正等到这一刻时,他却犹豫了。
为什么要犹豫?
他应该斩草除根的。
就在予渡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正准备蓄力刺下去时,那只吃鱼正吃得不亦乐乎的黑猫,不知怎的,突然身体僵直的倒了下去。
这个变数始料未及,予渡一愣。
意料之中,宫云颜却是勾起了唇角,面上一副已经吓呆了的样子。她走了过去,揉了揉黑猫的脑袋,甚至是捏了捏黑猫的耳朵,黑猫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那个,还好吗……?”
深呼吸一口气,在看到黑猫的眼睛、耳朵、鼻口处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液时,宫云颜像是终于忍不住,猛地弹开。
“我,我的饭菜里……有毒!?”
颤抖着唇瓣,看着死去了身体已然慢慢僵硬的黑猫,宫云颜小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净。
演的很像,至少,予渡真的信了。
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手,予渡转身,将手中的匕首,随手弃在了一旁的灌木丛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在确认无误予渡已经离开之后,宫云颜几乎是微不可查的舒了一口气,方才她就感觉到身后有杀气,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不是胭脂而是予渡。
看着那风卷残云吃剩半盘的鱼,又瞟了一眼地上死去的黑猫,宫云颜轻轻的抚上了黑猫的眼皮,死能瞑目,这是她为这个黑猫唯一能做的了。
作为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鬼医圣手,这么点儿小伎俩,她若是都察觉不出来的话,那未免太过对不起,世人给自己的赫赫“危”名。
将黑猫安葬后,宫云颜没再理那堆怎么也洗不完的衣裳,而是走到了一丛灌木的跟前,蹲下。
手伸进灌木丛中。
摸索了片刻,便将一把匕首捡了出来。
将匕首抛在手中把玩着,细细的开始端详,这个弯月状的匕首,刀刃很小,刀鞘是很简单的牛皮,刀柄是纯银制的携刻雕纹。
手握着的边缘,还镶着七颗红宝石, 直线状,逐渐增大,抽出刀鞘,刀刃很简单,也很普通,上面却纹着奇怪的纹路,还镀了层银。
匕首一出鞘,便泛着凛冽的银光。
这把匕首,赫然是予渡方才扔下的。嘿,别说,这匕首还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佳品!轻盈便携,虽小缺精,还不易被发现。
将匕首藏在了袖中,刚刚好和银针一起足够塞满袖口。宫云颜数了数日子,算来她离开宰相府怕是已经有些日子了。
明天,最迟明天。
这个任务,她定会以胜利告终。
……
“胭脂。”
深夜,予渡沉着一张俊脸,回到了凤颜楼最顶层的包厢,看着正在收拾床铺的胭脂,他道:“明早去查一查,丑丫头的晚膳经了哪些人的手。”
正利索地叠着棉被的手微微一顿,胭脂放下了手中的活,跪在地上敛下了眸子:“公子,不必查了。”
予渡一时没有听清楚:“什么?”
“饭食里的毒是胭脂下的。”胭脂跪着,眸中的狠意却是不加掩饰。她本想着,若是今夜公子心软,饭菜里的毒也足以让云然毙命!
但是看现在的样子,结果可想而知。
“公子,胭脂只在饭菜中的鱼里面下了毒,云然却能准确无误的辨出哪些饭菜有毒,哪些无毒。”
胭脂的语气带着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肯定,仿佛证据确凿一般,给宫云颜定了罪:“这说明什么?云然她若真是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又怎么会辨毒!”
在胭脂看来,这本是一个万全之策。
公子若是没有心软,一刀把云然了结自然是好的。公子若是心软也无妨,饭食里下了毒,云然必定难逃一死。若是云然察觉出了饭食里有毒,这识药辨毒的本事,便足以证明她身份有鬼!
“她不知道饭菜里有毒。”这是予渡头一次,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厉声和胭脂说话,“不过是一只猫误食了那条鱼,她压根就不知情!”
胭脂噎住了,旋即,她猛然抬起头,弥足失态的大声辩驳道:“……不,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合?我不相信!”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不住的摇头。
难道就连老天爷,也在护着云然?
“够了!我看你是把我之前的话当作耳旁风。”予渡的面色毫无温度,就如同他此刻冰冷的眸子一样,冰冷得让胭脂心寒。
不可再没有命令,便擅作主张。
这是予渡之前便警告过她一次的。耳旁风?他的话她从来都记在心里,又怎会当做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这一次,是她太心急动手了。
胭脂的眸光暗了下来:“胭脂知罪,这便去地牢领罚。”
只有寥寥数几的人才知道,凤颜楼不仅有装着拐卖来幼.女的,萧条破旧的柴房,还有如同人间炼狱般,充斥着血腥味儿的地牢。
今天晚上,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翌日一大清早。
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宫云颜必须要在卯时之前起床。然后简单的洗簌好,在凤颜楼开店的前半个时辰,将自己侍候的姑娘打理好。
“吱呀”一声,轻轻的推开了包厢的门。
以防自己动作太大吵醒了予渡,宫云颜轻手轻脚的带上了门,绕过屏风却发现,予渡压根没在榻上,只是简简单单的斜靠着窗前的贵妃椅,睡着了。
其实,除去毒舌、说话不好听以外,予渡闭上眼睛睡觉的模样,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安恬且毫无防备。
初升的曦光,斜打在了他的侧脸上。带着一丝不染世俗烟火般的静美,侧脸的轮廓,就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静静的,时间像是停留在这一刻。
宫云颜并没有选择掏出袖中的匕首,给他一个痛快。
她知道,他在装睡。
习武之人,尤其是内力深不可测的武者,向来都有浅眠的习惯。自己进来,脚步声即使放轻,也不可能完全无声,予渡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察觉到了,却还是闭着眼。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在试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