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全世界都说他不好,但是他对你好,你就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
当夜,等宫云颜再次从东宫偷偷溜出去看望颜瑶瑶,顺带想着把她带回东宫的时候,却发现颜瑶瑶人已经不见了。
第二日,住在破庙的颜瑶瑶,便被颜府的两个婆子找了回去,颜氏没有声张,颜丝丝也只道是颜瑶瑶乱跑,迷了路,正在颜府里教育她呢。
“阿瑶要乖乖的,以后不要再走丢了好吗?”颜丝丝轻轻地将颜瑶瑶耳畔的碎发挽至耳后,难得她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姐姐会担心的,爹爹也会。”
“担……担心?”颜瑶瑶看着颜丝丝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自从痴傻了之后,颜瑶瑶看着陌生人便浑身发抖,她猛地一把推开了颜丝丝,几乎慌不择路的要把自己埋进自己的世界里,——捂住耳朵一个劲儿的摇头。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瑶瑶不信,瑶瑶不信!”
但是,自从颜瑶瑶被人从城郊荒庙里寻回来后,她似乎更呆了。她成了半个傻子半个疯子,给饭吃则吃给水喝便喝,平日里抱着枕头哼曲儿也不认得人,只是念念叨叨的说去找颜颜。
“奇怪。”
伺候颜瑶瑶平日起居的婢女,暗暗对旁人道,“……这小傻子之前喊的不是薇薇吗?”怎么这会子变成颜颜了?婢女转而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她又何必关心一个傻子嘴里念叨什么。
后来,宫云颜派人打听一番才知道,颜氏压根就没有打算把颜瑶瑶失踪的事儿声张出去,全程低调进行。处理完颜瑶瑶的事情,宫云颜才想起来,她差点儿都快要忘了自己还要三朝回门这茬了。
在天启国,新妇出嫁,三朝回门,——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归宁”便是规矩,宰相府的所有人都在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忙碌。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三朝回门的传统,更是因为这即将回门的,是这当朝的太子和太子妃。
“娘娘您该醒了,今天可是回门日,怎么着也得赶紧起床梳妆打扮一下,可万万马虎不得!”一大清早,不对不是大清早,是还没有天亮,就有不懂事的小丫鬟在宫云颜床边叽叽喳喳。
也亏得慕子衿与宫云颜并非同房而眠,不然丫鬟还不敢这么大声的叫醒宫云颜呢。毕竟经过这几日短短的相处,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太子妃话不多却平易近人,心有城府却不摆架子。
但是宫云颜在丫鬟们的眼里,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不争宠,甚至避宠。唉!摊上这么个主子,谁说的准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宫云颜懒散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漫不经心地瞥了丫鬟一眼:“辰时未至,不急。”
继续会周公。
“娘娘您醒来那真是太好了,等会儿,婢子这就给您洗漱。”像是压根就没听到宫云颜的话一般,丫鬟们就全如鱼贯般退了出去。
“娘娘,您今日想梳个怎样的发髻?双环髻还是天仙髻?”作为太子妃,出行自然不可马虎,规矩更是多的多,光是发式这一点就让宫云颜头疼不已,但是,宫云颜还是要默默忍受。
毕竟这条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看着拿着发钗迟迟不下手,一个劲儿的问着自己要什么发髻样式的小丫鬟,宫云颜真的很想用一句随便给打发掉。
但是最后,宫云颜还是把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随便二字,改为了:“听你的。”
晨光熹微,透过窗子映照在梳妆台上,小轩窗,正梳妆。铜镜里,鬓钗芳。镜中俏人世无双。
这时,天气开始放的明朗,又一堆人开始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因为三朝回门是个大日子,不仅是东宫,就连皇宫里都派了管事儿的嬷嬷来,教导宫云颜该怎么做。幸好慕子衿也早已安排妥当,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来的人正在好好的帮助宫云颜穿戴好服饰,当然,宫云颜也没闲着,今天起了个大早,折腾她,所以她可抓住了享受的机会,趁着这个时间,打个盹。
宫云颜很困。
宫云颜真的很困。
也许是因为最近忧心事儿太多了。导致宫云颜每天晚上都要熬夜到深夜,不是像往常一样,因为苦练剑法招式或是沉醉书中奇遇,而是那种躺在榻上干闭着眼,半个时辰也无法入睡的失眠。
没错,宫云颜失眠了。
“娘娘,殿下昨个儿吩咐过了,让娘娘您跟殿下一起用膳,还请您移步。”一旁的下人毕恭毕敬地对着宫云颜说道。
“嗯?用膳?好的,等会儿我就去。”今天人多眼杂,宫云颜想了想,还是不要拂了慕子衿的面子才好,就很爽快的答应了。毕竟这个太子的早膳,恐怕比自己的小厨房要美味得多。
偶尔蹭个饭,未尝不可。
“好的,奴才这就去禀告太子殿下。”因为慕子衿可是说下了,今天要是请不过来宫云颜,他们今天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这帮奴才一听宫云颜答应了,还不高兴地跟二傻子似的。只是跟着慕子衿久了,喜怒不形于色,他们脸上自然没有一个表现出来的,纷纷连忙告退。
很快,等宫云颜收拾妥当,去新房跟慕子衿一起用早膳了。起初,宫云颜还以为慕子衿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给别人做样子的,所以,她表现得格外从容。
“妾身,参见殿下。”宫云颜微微福身。
“嗯。”这边慕子衿看到宫云颜来了,喜不自胜,但是表面也没有露出一丝马脚,还是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扰的模样。
搞什么飞机?这可把宫云颜看得一愣一愣的,请她来还要甩她脸色?难道不是来假装秀恩爱的吗?这副模样又是想怎样?
算了,那边还有那么多热腾腾的膳食等着她去宠幸呢,宫云颜如是想,只当慕子衿是空气就好了。
落座之后,宫云颜只顾着自己大快朵颐,虽然吃相很是养眼,但是吃的速度也是快的惊人不容小觑,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压根就对身侧的慕子衿不管不顾,视如无物。
终于,慕子衿忍不住开口,率先打破了这令他窒息的沉默:“今日是你回门之日,礼单本太子皆以准备妥当。”说着,他把礼单递给了宫云颜,似乎是想请她过目。
本来是用来求夸奖,求抱抱的话语,怎么从慕子衿的嘴里出来就这么冷冰冰的,活像宫云颜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似的。
看着那长长的礼单,还有上边写得一丝不苟的字迹。宫云颜随便的飘过一眼,只当是慕子衿做做样子的普通关怀,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旁边还有这么多小丫鬟看着呢,不能不给慕子衿面子。思及此,宫云颜还是将一个包子从自己嘴边移开,嘴里腾出了空隙,她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礼轻情意重,妾身就不用看了,殿下看着办就好。”说完,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嗯。”缓缓地收回了滞在半空中、拿着礼单的手,慕子衿眼角一闪而过一瞬的失落。只要宫云颜对自己冷落一分,他便会失落一分。
不是宫云颜故意冷落慕子衿,而是这里的食物真的很好吃,她舍不得松口啊。唯一能压抑住体内困倦洪荒之力的,就是饥饿了!
“娘娘,娘娘。”
身侧贴身侍候的小丫鬟不停的扯着宫云颜的衣角,眼神暗示了N遍,都快瞟成斜视眼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丫鬟低声耳语道:“娘娘,这说明殿下很中意您啊。”
“?”宫云颜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蓦地,她似是突然记起来了。这三朝回门,的确是不可以用礼轻情意重来一笔带过的。礼品带的越多,代表夫家越看重新妇。
也就是说……宫云颜眉峰一挑,颇含深意的眼神落在了慕子衿的身上,作为一个还算勉强合格的挂名夫君,慕子衿这还算是给她长脸了?
看着宫云颜嘴角的油渍,慕子衿轻轻地用锦帕为她拭去唇边,轻声的提醒道:“别动,脏。”这磁性的嗓音,这宠溺的语气,简直羡煞了在旁的一众婢女。
短短一句话,三个字,也成功的让宫云颜半途而废了她擒住慕子衿手的冲动。看着满眼都是认真的慕子衿,宫云颜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惘,就算是逢场作戏,也没必要做的这么真吧?
算了,生于帝王家,谁人不会演戏?
帝王冢埋葬的个个都是戏子能手,或韬光养晦的越王勾践,或乔装胸无大志的昭烈帝刘备,亦或是以“金屋藏娇”的新鲜一时而流传至今,负了皇后陈阿娇的汉武帝刘彻……
“若得阿娇,必以金屋藏之”这句话成了千古以来,女子们心中最动听的白月光情话。可皇后陈阿娇“长门买赋,换不回帝王一顾”的结局,也让人唏嘘不已。前世,慕子佩不也是这样的吗?
用完膳,慕子衿亲自给宫云颜擦了擦嘴,而且路程不短,他们一起坐马车去,只是宫云颜还是很活泼的,想要在车窗口看看街市上的东西,慕子衿也都纵容了,这让宫云颜玩得很开心。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估计真的还就以为太子夫妇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呢。
可惜那只是表象。
但很可惜,人们往往都会被表象所迷惑。所以,饶是逢场作戏,凭借着精湛到搞不出丝毫破绽的演技,他们的出现都让让人惊艳万分,两个人更是般配极了,一直到宰相府。
恐怕这一行,不出个几天坊间就又会有传言,说太子妃重获新宠,太子同太子妃之间感情回温了吧?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臣妇,参加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因为皇族的规矩,宫长卿和颜如玉都要对宫云颜行礼,却都被宫云颜拦下了,见过了夫妇二人,慕子衿决定出去走走,把时间都留给宫云颜。
“爹,府中近来……”
但是没来的及叙旧,刚想嘘寒问暖点儿什么的宫云颜,就被宫长卿给打断了话头:“颜儿,你随我来。”
“……”宫云颜哑然的看着宫长卿。算了。宫云颜蓦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反正她也不适合嘘寒问暖,别扭的很。
书房,去便去吧。
只不过宫长卿刻意避开慕子衿和其余人,莫非……跟她谈论的是有关慕子衿的事儿?别说,居然还真被宫云颜猜对了。
关了书房的门之后,宫长卿在房中踱步很久,他凝眸注视着宫云颜,迟疑了许久许久,尔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似叹非叹的道了一句:“颜儿近日过得可好?”
宫云颜点点头,如实答道:“挺好的。”
除了失眠和没有人身自由以外,东宫的确是个混吃等死的好地方,可惜宫云颜志不在此,也不想做个浑浑噩噩度过余生的小米虫。
“颜儿,如今你方及笄,尚且年少,不何为对错是非,何为好坏真假。”似乎是一字一句都斟酌了许久,宫长卿才挑明了来意,“但是你要知道自保。东宫不比家里,若是颜儿真想好好活下去,就不要对任何人交付真心,包括太子殿下。”
高谈阔论是知己,推心置腹是师长,彼此交心是伴侣。但正因为前世宫云颜对慕子佩毫无保留、不留余地,才使得慕子佩最后登上皇位,能那般轻而易举的将她乃至整个宫氏一族扳倒。
“要对任何人……都留有余地吗?”
不知道为什么,宫云颜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猫教会了老虎许多本领,独独没有教会老虎爬树,正因为猫对老虎留有一丝防备与顾虑,才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可是这样的话……宫云颜突然抬眸,定定的看着宫长卿,语气不带丝毫火气的反问道:“若无可信可用之人,又该如何立足?”
“……”
仅此一句话,让宫长卿哑然良久,犹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