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得……很有毕加索的风格嘛
……
此刻,慕子衿绝对不会在书房门外偷听。
当然,他出去走走也不是乱走,宰相府里除了宫云颜让他这么牵挂之外,还有他的一个故人。
说来,他们貌似有些时日不见了吧?这不正好回门,他们正好可以大肆畅饮一番了,虽然颜常戚不在,但总比一个人形单影只要来的好。
早就知道消息,派人去宰相府门口守着的的宫长如,便遣了一个小厮把慕子衿请了过来。
“一刻钟。”可真是让他好等。
“这次殿下的步速可是慢了许多,几日不见,殿下竟是连轻功都不会使了?”慕子衿刚走进,就被宫长如一阵损。
“你先下去。”没有给慕子衿答话的机会,宫长如起身,便挥退了小厮。
唇角微勾起一抹弧度,慕子衿从善如流的答道:“长如可别损我了。三朝回门,用轻功作何?再说宰相府景观秀美,权当我流连忘返不可乎?”
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回答,让宫长如找不出任何破绽,算了,反正他们之间斗嘴,宫长如就从来没有斗赢过慕子衿。
眼见着宫长如不再开口刁难自己,慕子衿一掀衣袍,坐在宫长如的旁侧,顺带还将在宫长如身前的酒壶捞了起来,他方才便远远的嗅到了酒味儿,如此醇厚之香气,必定是沉淀了十年的雨前龙井。
慕子衿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入口即化,还带有纯香,喝下去,神清气爽,没有多大的后劲儿,就算是孩童也能喝吧。甜甜的,味道也是上品,只是慕子衿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似的。
这酒虽是好酒,但是每种酒不一定都是这么品尝的。想了一会儿,慕子衿突然想起来另一种喝法来。
“长如,你这里有没有冰?”慕子衿开口问到,清泠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灵光,竟显得有了几分烟火之气。
“冰?冰块么?”
宫长如微愣,扬声唤道:“”来人,去看看府中还有没有冰,多带一些。”因为酒品都放在酒窖地下存放,不用担心存放的问题,只是一些瓜果菜品才需要冰块,所以宰相府里的冰自然没有那么多。
“子衿你要冰做什么?”宫长如自然猜不到慕子衿此举的用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慕子衿刚刚说完,只见两个下人笨拙地抱着一个大桌子过来,这个桌子的案板上,正好放着这么一大块冰。
“那我拭目以待。”看到慕子衿在这里什么也不说的样子,宫长如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个什么,但是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件好事儿。
想着想着,宫长如也不是很着急了,他慢慢地斟了一杯酒给自己,举杯,细细地品味着酒的滋味儿。
“怎么,需要我帮忙么?”只见慕子衿走到冰块的前面,顿了好久也没有半分动作,只是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一样的杵着。
“你看。”慕子衿将刚才自己杯子中放入了几块冰块,还把杯子放在了大冰块上,很快,杯子中的酒就开始散发着冷气。
慕子衿还一把拿过了宫长如手中的酒,也这么给他做了。
很快,两杯冰酒就做好了。
迫不及待的,慕子衿先自己尝了一口,不出所料,酒中极品,口感、色泽、余味无须赘述,也无法言传。顺便,他也把宫长如的酒盏还给了他。
“子衿,你确定……这能喝?”冰是冰,酒是酒,混在一起不会影响口感吗?
宫长如不知道冰酒的味道会怎么样,起初,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但是尝过之后,才觉得自己之前喝过的酒都是暴殄天物了。
“味道如何?”慕子衿挑眉,眼角带着几分笑意。
“冰酒混合,口感尚佳。”话至此处,宫长如却话锋一转,说了一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可惜,心怀烦事,品不出味,饮不尽醉。”
轻轻地抬手举杯,跟宫长如手中的酒盏碰了一碰,似乎是无言的默契,慕子衿戏言道:“心怀何事,不妨一诉。”
宫长如却笑道:“哦,子衿当真想听?”
“知我者谓我心忧。”慕子衿道,“知己者,为君分忧有何不可?”
“可这件事是关于你的。”话至此处,宫长如唇角的笑意微敛,语气也开始变得没有方才那么轻松,反而有些沉闷与不满,“子衿你在婚后去红楼的事情,我也是知晓的。虽然那是常戚那家伙拐你去的,但若你能顾全大局,执意不去,常戚是绝不会强迫你的。”
又抿了一口冰酒,慕子衿不动声色地听着宫长如的话语,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我知道。”让人探不清其中态度。
“对啊,子衿你怎么会不知道。宫云颜是我妹妹,——哪怕不是一母同胞,她也是我们宫氏一族名义上的嫡女。”
宫长如还是这么说道,他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但是,你明明知道!却在婚后第一天去逛凤颜楼,明目张胆点花魁,你明明知道,却还在婚后第二日,同意皇后下旨纳妾二人,充盈东宫。”
“慕子衿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有顾及宫氏的颜面,有顾及宫云颜的感受,有顾及我们的兄弟之情,——哪怕只有半分顾及,你还会任由皇后塞女人进东宫,任由颜常戚拐你去红楼吗!”
看着揪着自己衣领的宫长如,不可否认的,慕子衿有些动容。心里的确划过那么一丝丝愧疚,是他考虑不周,只顾着和宫云颜赌气,好让宫云颜吃醋想引起宫云颜的注意。
“我……”慕子衿有些不忍心的侧过眸去,再抬头时,露出如水一般明静的目光,轻若未闻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是我,考虑不周全。
可这平静的脸庞在宫长如看来,却像是藏着一分不露声色的残忍,和一份泰山崩塌不变色的冷静。
看着眼前的慕子衿,似乎是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席卷而来,浸没了他的理智,却又仿佛让他置身冰窖,哪怕喝了那么多酒也仍旧无比清醒。宫长如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揪着慕子衿衣襟的手,——他知道,这样做已然逾矩了。
他是不该。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
弥补吗?弥补什么?
创伤?还是谎言?
“……子衿,现在天色晚了,不如你去看看云颜吧?”宫长如突然开了口,那因为喝酒而被染红的眸孔,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只是现在的他,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什么,神态开始越发不清明了,眸色也愈发的涣散。
“……好。”艰难的从唇中吐出一个干涩的好字,慕子衿看着宫长如这个样子,也只是微微牵强一笑,顺手从自己的身前拿过一壶酒来,给自己斟满,仰头喝了下去。
一饮而尽。
放下了手中已然见了底的酒盏,慕子衿唇角扬起一抹苦笑,转过身去,背对着宫长如道:“既然长如醉了,那我便不打扰了,我这就走,你们记得照顾好宫……”还没等慕子衿说完,宫长如便再一次打断。
“子衿。”
慕子衿:“嗯?”
“我方才,喝醉了。一时喝酒上头说了胡话,子衿你不会介意的吧?”在宫长如说这句话时,慕子衿没有回头,也没敢回头。他很怕他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宫长如表面不起波澜、古井无波,眼底却暗含失望的眸子。
介意?隔阂?他们何时这么疏远客气过?
苦笑一声,慕子衿微微侧眸,却是答非所问:“长如何必如此多心。宫氏嫡女,太子之位不会负之。宫氏云颜,慕子衿之心不会负之。”
然而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慕子衿忙转过头去看,就见宫长如直直的倒了下去,酣睡起来,就连手里的酒杯也被顺势打落在地上。
“……”原来,是真的醉了吗?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慕子衿看到如此景象,只能让下人们赶紧把宫长如处理好。对着昏睡过去的宫长如,慕子衿轻声的说了句再会,接着就离开了。
然而,就在慕子衿转过身的那一刻,估计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就是他身后男人的动静,宫长如微不可察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只见其中没了任何的朦胧,只有一片清明。
那是,没有半分醉意的清明。
因为宫云颜和宫家的颜面,宫长如也是无可奈何才用这种办法劝告慕子衿收敛一些,为了不破坏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也就只能假借醉酒来试探慕子衿了。
脑海中似乎是又回想起慕子衿方才那一句话,宫氏嫡女,太子之位不会负之。宫氏云颜,慕子衿之心不会负之。
……是么?
似有一声低笑溢出唇边,暗含苦涩夹杂百味,良久之后,宫长如才自顾自的轻轻道了一句:“但愿如此。”
最终,这似叹非叹的一句话,飘散在了风中,再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