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地晕倒醒来后,我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墨京的冬天太冷,柳秋雪还命人浇水,我怕是五脏六腑都被冻坏了。
如今只能数着日子过活。
楼寒云不肯接受这个结果,一波波的太医出入将军府,被他呵斥无用。
民间有名的大夫都被请来,却也都说我已无力回天。
他整日在房中摔东西,也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大魏版图都已归大齐,皇兄举办宴会庆祝,似乎是想起还有我这个和亲的妹妹,要我赴宴。
宴会上觥筹交错,众人脸上都是喜悦,庆贺大齐一统天下。
只有我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直到我看见大魏三皇子程策澜,再也维持不住神情。
我在御花园堵住想要离去的他,不敢置信:「阿澜,你怎么……」
程策澜看见是我,沉默半响,挤出几个字:
「皇嫂,对不起,我签了受降诏书。」
疑惑的神色僵硬在我脸上。
为着他,魏后没能追随魏皇而去,被楼寒云处死在刑场。
满宫妃嫔皇子公主,慷概赴死也不肯签诏书。
但是他程策澜跟我说,他签了。
「你对得起你皇兄,对得起母后,对得起大魏所有拼死抵抗士兵的鲜血吗!」
程策澜低着头,不敢看我,我拽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说啊!」
此时楼寒云恰好寻来,程策澜拨开我的手,眼里似有泪光闪过:
「人总是要向前看,皇嫂,照顾你好自己。」
等宴会结束回了将军府,我还是不敢相信。
从前那个翩翩少年,那个说自己也要上战场杀敌的程策澜,会变成这个样子。
墨京的冬好像更冷了,冷到我骨子里。
可能是我死意太明显,楼寒云怕我寻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
每日与我同进同出,睡觉时也要在我旁边守着。
若不是我拼命抗拒,他可能还想与我同榻而眠。
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他不配。
京城的氛围越来越紧张,暗潮涌动,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但我无力去管,我太累了。
反倒是许久未见的柳秋雪突然出现在将军府。
之前她被楼寒云送到其他宅子居住,估计是受不了,找上门来。
恰逢楼寒云去取披风,柳秋雪气冲冲走到我面前,将我扑倒在地:
「都是你这个贱人,是你让将军把我送走的,你怎么还不死!」
按在我脖子上的双手紧缩,我却没有力气拂开她。
楼寒云回来见着我苍白青色的脸,一脚将柳秋雪踢开,抱着我十分焦急:
「烟儿,烟儿醒醒。」
我气息幽微,嘴角却渗出大量的鲜血。
楼寒云目呲欲裂,不顾柳秋雪阻拦,抱着我回房。
赶来的太医施针让我醒了过来,长长的叹息让我知道,我怕不是活不久了。
既然活不久,拼死一搏,我也不能让仇人痛快活着。
柳秋雪不愿离去,跟着楼寒云进来。
没有听楼寒云在说什么,我死死盯着柳秋雪。
「拿杯茶来。」
楼寒云聒噪的话语停住,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给我递到我嘴边。
被我一手夺过,我举起来,递向柳秋雪。
「喝了这杯茶,恩怨尽消,我答应你回将军府。」
柳秋雪神色不定,不知道我怎么突然改口。
楼寒云更小心翼翼了:「烟儿,不必如此,让雪儿在外宅居住……」
话未说完,怕被拒绝的柳秋雪抢了杯子饮下,还没笑出来,突然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嗬嗬,你下毒……」柳秋雪七窍流血,倒了下去。
「雪儿!」
楼寒云抱住柳秋雪逐渐僵硬的身体,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早在晋安城,她凌辱魏皇的时候我就说过,绝不会饶了她的。
「想为她复仇?那就杀了我。」
我死死握住枕头底下的匕首,面上不显分毫。
他走上前来,三尺、两尺、一尺……
噗呲一声,匕首扎进楼寒云的胸膛,却没法更进一步。
楼寒云握住我的手,神情悲伤:「你想杀我,是吗?」
我神情疯狂,仇恨在眸中浮现:
「是,待在你身边的每日每夜,我都想杀了你!可惜我没用,杀不了你。」
大口大口呕出鲜血,我心力交瘁,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