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神婆在我耳边用着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悄悄说着——
“且不谈村里那些该死的,他们自有他们的因果。”
“可村里那些女孩是无辜的。”
我听着这些话,沉思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我该怎么做?”
4、
神婆先是叫母亲把姐姐的尸体挖出来,可村民一下都紧张起来,母亲也站那半天不动。
“你们还想不想活命了?”
最终我开口了:“尸体在厨房里,昨日我妈把我姐的肉割的一点儿都不剩,给你们拿去卖招娣饼了。”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会闯出这么大祸啊,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下葬她。”
“荒唐!你们吃的都是那姑娘的怨气!哪有什么招娣饼,我昨夜就觉得奇怪。”
“人才刚死,还是中秋足阳只日,怎么会出这么大事!”
周围议论声四起,还有人还在扣嗓子眼试图吐出来。
神婆挥动着拐杖气冲冲地走向厨房,可期间母亲一直阻拦。
等到了厨房,这才发现,姐姐的尸骨此时都消失了。
顿时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才想起来大概半月前有一个蒙面道士,来到家里,一看到姐姐便扯着母亲去房间说话。
那个道士的声音听着莫名熟悉,我因为好奇,趴在门上偷听。
可由于声音实在太小,只断断续续听到什么埋榕树下、半夜两天,尸体、成交。
“尸体已经被提前拿走了,原本约定是昨晚十二点我给一个道士送过去。”
“昨夜村子出事,尸体就消失了。”
母亲装出懊悔的样子,又继续说着:“您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把那晦气鬼请走。”
我盯着母亲的脸,觉得事情有蹊跷,拉着神婆便打算去榕树下再看看。
“哎呦呦,赔钱货你跑哪去!”母亲作势拉住我。
我知道,我猜对了。
昨天晚上我在家,根本没人开门。
所有人遇害之前,母亲出去了一趟也没有回来,要不然看我没事非得拉我下水。
“你再拉着我,你们就都等死吧。”
这话一出,那些找母亲买过东西的人顿时涌了出来,将母亲推倒。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是你我们大伙能这样。”
“虎毒不食子,你这种事做的出来?”
“当时是你们自己要买关我屁事!”
“你在她妈说?你这是虚假宣传!”
我冷眼相看,这点推搡完全比不上我和姐姐受得苦。
“丫头,你这是要去哪?”
神婆不明所以。
“去村口的榕树那,我之前偷听过那个道士和我妈讲话,他们提到了榕树,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家里离村口并不远,可我和神婆却走了许久都没有到,半个钟头过去了,神婆拍了一下脑袋。
“有人给村子下了阵法,如果不破解此阵我们没办法出去的。”
接着神婆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又拿出了一个罗盘和一张没有字的黄符。
“快,丫头,把你的手指咬破,你是强阴之躯,你的血液被我更能破解此阵,我握着你的手来写”
我照着神婆的指示,将手指咬破,可却总觉得哪不对劲。
十指连心,我疼的直哆嗦,冒血的手指被神婆按在黄符上,顿时有强烈的灼烧感,我的手无论如何也缩不回来。
轰!
一声巨响,面前的场景瞬间变了一副景象,我们已然来到了村口。
姐姐的尸骨此刻明晃晃地被到挂在榕树上,神婆撒开我的手便急忙走上前。
“做事要讲个先来后到,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龌龊。”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人影从他悠悠地从榕树后走出来。
是那个道士,他脸上依然带着面罩,穿着道士服,手上拿着一把桃木剑。
“果然是你,这个尸骨你碰不得!到现在你还不死心,二十年前你要拿下张芳梅的尸骨,你拿不走,你没能拿走,这蚯女之骨,你更别想!用涂害众生之事,来提升你的修为,你简直不配为修道之人!”
张芳梅?那是我妈的名字。
“这是你一面之词,况且你没资格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要拿蚯女之骨,想借此炼鬼,为你所用。”
神婆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一己私欲?!拿我姐姐的尸骨造鬼?
“神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听他胡言,他在扰乱你心智,我帮你拖住他,你赶紧将你姐姐带走。”
我退后了两步,看向那个道士:“你究竟是谁?我早就听你的声音熟悉,你和我妈到底是什么关系?”
“丫头,你千万别关键时刻犯浑啊,我从小都对你姐俩好,难到我还会害你?”
“你对他们姐俩好?要不是这丫头是强阴之躯,你能对她好?要不是那姐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蚯女,你能对她姐好?”
说着道士边将面罩扯下:“你不是好奇我是谁吗?那你就好好看看,这老婆子和我当年一样,早就预测了你的出生,当年要不是她!我也不会从村子里离开!你也不会没了爹!”
我看着男人的面孔,愣住了——他是我五岁就离走的父亲。
“这……这是真的吗,神婆。”
神婆不回答我,可答案已经出来了。
“当年的事说来复杂……我是真的对你姐俩好。”神婆站在原地急得打转。
“我是你爹,难道我还会害你吗?当年若不是他,你就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我倘若真的重男轻女,又为何要等到你五岁才走?”
我满眼失望地看向神婆,走到了道士身边。
道士摸着我的头,嘴中不停地喊着我乖女儿。
“丫头,你。。。。”
不等神婆说完,道士便发出了惨叫。
啊啊啊啊!
5、
我随身携带的小刀,此刻深深地刺进道士的腹部,那是阿姐给我的小桃木刀。
姐说我的命比妈还珍贵,倘若遇到心术不正之人,这把桃木刀则可以帮我。
可若那人不是心术不正之人,那也伤不了分毫。
“贱人,你这个贱人!”
道士伸手就想来抓我,神婆见此开始念咒,拿着身上的利剑便挥了过去。
见两人打了起来,我急忙将阿姐放了下来。
无论如何,神婆在我阿姐生时,未动她分毫,而且听对话而言,她也曾救过我妈。
相比于这道士,是可信得多的。
可我姐的尸骨,谁的主意也别想打。
姐生前是薄薄的一片,常年怀孕,孕吐,让她平日吃的东西十分少。
如今我竟有种尸骨还比她生前还要重的错觉。
我背着阿姐,往村里走去,道士的攻击还在急切地往我这边来着。
神婆多次挡下,在我进村的那一刻,神婆不知做了些什么。
村口再次消失了。
回家的路上,多个村民假惺惺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却都看着姐姐停在了旁边。
想要献殷勤,又怕碰到我姐姐沾染了晦气。
回到家中,母亲坐在门槛前,捂着胸口呼天抢地。
“这日子可怎么办,那群刁民竟然把买饼的钱都抢走了。”
“我辛辛苦苦一天做的饼子,全都白忙活了。”
“女儿,你可要为妈做主,你现在可是村里新一任的神女,他们都听你的。”
“你跟他们说,如果不把钱还给我,你就看着他们死。”
神女?这个称呼真是讽刺啊。
能满足他们私欲,帮助他们的人,那就是神女,如果帮不上,一夜之间便是最下贱的垃圾,是不祥的祸害。
我不予理会,带着阿姐往我屋里走去。
母亲见我这样拽着我,说着若是不帮她把钱要回来,就和我同归于尽。
“那你同归于尽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还怕你死不了,你再动我一下。”
“我保证送你们都去见阎王。”
或许是真的怕我搭上她的命,她吓得不再做声,只是坐会门槛,说自己养的骨肉都是不孝子。
我拿着热毛巾给阿姐擦拭好身子,一如阿姐给儿时的我洗澡一般。
擦拭干净后,我便将阿姐抬上床。
“姐,我们一起午休吧,这些年你也没睡多少安生觉。”
怕尸骨再次被人拿走,我拿着麻绳将阿姐和我绑在了一起,就这样抱着阿姐睡着了。
6、
等到神婆回来,天已经黑了。
神婆看着我和阿姐身上的麻绳,叹了口气,又将房门关上。
“你还记得我说,那些伤害你姐的人自有他们的因果吗?”
我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一直在炼鬼,这些鬼会去杀那些坏人。”
“坏人是没有他们的因果的,又或者说,他们得到的报应远不及他们所施加给他人的。”
“因此,我选择了制造因果,可普通人的尸体炼出的鬼,只能杀普通人。”
“若是有修道之人,他们是无法杀了他们的。”
“可若是你姐,便可以做到。”
“你的母亲,还有你,包括你姐,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体质。”
“你姐是最为强大的,我能保证,将村子救回来以后,你若是愿意给你姐的尸骨。”
“我保证会让伤害你姐的都获得报应。”
我看着神婆的表情,那不似骗人。
可也觉得可笑,原来世间那么多报应,还要通过人为制造。
能为姐姐报仇,也能造福苍生,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7、
神婆让母亲杀了三只鸡,取之血,一碗是一只鸡的血,共三碗。
碗前是十一根红色的蜡烛。
神婆拿着三根筷子,嘴里念念有词。
今晚要将姐姐的魂魄招回来,和她商量,答应帮她复仇,最后再送她离开村子。
只见神婆最后将筷子插入最中间的那碗鸡血之中,鸡血泛起涟漪,筷子竟直直地立在了中间。
“丫头,快将你姐姐的尸体放在供台之上!”
我连忙去抬姐姐的尸骨,可奇怪的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眼看神婆说的时间快到了,我急的满头大汗,卯足了劲抬动阿姐——
尸骨竟仍然纹丝不动。
“阿婆,根本抬不起来!”
“坏了坏了,一定是哪出了问题。”
“你姐究竟生了多少胎?”
我重新数了一遍:“十一胎,没错啊。”
“你母亲给的鸡!”
还没说完。
砰!砰!砰!家里的窗户和门,全都关上了,阿姐的声音响起——
“快闭眼,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睁眼!她若是叫你,你定不要回应!”
神婆说完这话,便似乎被掐住了脖子,蹬腿时的声音,在此刻一清二楚。
“妹妹你在哪?我回来了,你怎么也不迎接一下姐姐?”
阿姐的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气声。
“妹妹,我问你话呢,不要和姐姐玩躲猫猫。”
我被吓得此刻大气都不敢出,我知道,这一定不是阿姐。
这是梦里给我逼我吃肉的女鬼!屋外的风刮地出奇地大,村民都在大喊。
“我没有吃你的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肉。”
“我是无辜的!要找就去找你妈!”
“你的孩子我没有拿,我没有拿,啊啊啊啊,救命啊!”
很快,母亲的屋内也传来声响——
“我是你妈,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我最终意识模糊,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已经是第四天了。
8、
醒来,我出了屋子,村里一片破败,不少屋子塌得不成样子。
街道上,几个男人躺在地上挣扎,鼻子里不停钻出黑褐色的蚯蚓,一条比一条还要肥。
迎面碰上的,是刚准备来看我的神婆。
只是过去了两天,她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
“你醒了,我们中了那道士的计谋了,他猜中了我会招魂,要你妈把雄鸡的血换成了母鸭血。”
“雄鸡的血,重阳,招来的鬼可让鬼害怕、胆怯变得稍有理智。”
“母鸭的血,则是重阴,招来的鬼,谁都想杀。”
“等我醒来,村里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想必是那个道士自己拿不到尸骨,也不想我们好过。”
听到这些,我瘫软在地上问道:
“还有什么补救办法吗?还有三天,这村里的人都会死。”
神婆摇了摇头:
“有,但和没有也毫无区别,除非我们能有办法说服那个道士,帮我们合力对抗你姐。”
“以你姐现在的功力,光凭借我是没办法的。”
我又看了看村里的那些女孩,故作轻松地说着:
“我的体质也很好吧?事成之后,把我和我妈给那个道士,他会同意吧?”
坚持了半天,最终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为什么,我和姐会摊上这样的妈呢?
如果不是她,想必我和我姐都不可能落得这下场。
神婆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些什么,我知道,那是默许了。
我和姐姐向来会察言观色,这点我们最像了,因为会察言观色所以才能吃上饭,住上屋。
神婆闭上眼,端坐在地上,放了几个铜钱和一块打了好几个孔的石头,在空中比划了许久。
“我传了意念给他,他答应了,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我笑了笑:“走吧,我做顿饭给你吃,吃顿好的,算是我自己最后一餐了。”
我向来最喜欢喝汤,每次家里炖汤,妈妈只会分给我一碗,其余拿去卖钱。
姐姐没有汤喝,我便每次分给她一半。
次次被妈发现,次次被打,但我仍然会在下次给姐姐分,无论姐姐如何推脱。
说不听,我就生闷气,将家养的滴水观音撕成一片一片的。
我杀了家里的母鸡,拔毛剁块,十分熟练,以前这些活向来都是我和姐姐做。
不知道妈妈在剁姐姐的时候,会不会遇到了很多麻烦。
等饭菜做好,我那道士爹也到了,我招呼他一起坐下来吃,他也很麻利地坐了下来。
“你还别说,这点随你妈,不随我,做饭好吃!”
神婆敲了敲他的碗,示意他赶紧闭嘴。
我挥了挥手,反正也要死了,说什么都没事了。
一顿大快朵颐后,那个道士又开始说道:“虽然你妈不喜欢你姐,但真的喜欢你。”
“我还是要说句抱歉,我没打算让你妈死。”
“我只是骗她说,如果换成鸭血,你肯定能活命,但我也说了只要不睁眼她也能活。”
“没想到你姐,怨气那么重,一下就把你妈杀了。”
。。。。。。
8、
道士和神婆让我去门外跪着守着,里面他们来搞定。
我跪在了以前母亲尝尝让我跪的地方,看着手表——还来得及。
那些女孩,我其实从来都没想要她们活着。
唯有死亡才能解脱她们现在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
母亲才没有换成鸭血,鸭子是我杀的,尸体是我故意丢在门前的。
母亲真正地死因,是因为我谎报了姐姐生的胎数,她生了12胎,只有11根蜡烛,那自然会怨气加重。
等到道士和神婆,将我姐姐召唤来,那道士也该毒发生亡了,修为强又有什么用?
一点滴水观音的汁液就能要他的狗命。
这次的风刮的比上次还要大,我从怀里掏出阿姐给我的玉佩。
姐姐向来善良惯了,就算那些村民那般对她,她也不会想要杀掉她们。
很多年已经,阿姐就告诉我,她是蚯女,穷水养刁民,她死后定不可能放过这些人。
可她也不想要大家死,她想要我做他们眼里的神女,让大家放松警惕借此离开这个家。
她交给了我这个玉佩,这个玉佩放着她原本的魂魄,玉只要一碎,她便能魂飞魄散。
我只需要等阿姐把所有人都杀了,再砸玉佩,将尸骨交给阿婆,便可以达成目的。
我是欣赏阿婆的,如果世界上没有想她这样制造因果的人,坏人又要有多幸福,我不敢想象。
这也是为什么,在第一次招鬼的时候,我没让所有人都死掉。
我举着玉佩,阿姐的双眼布满血丝,她的皮肤肿胀,呈现黑色,密密麻麻的蚯蚓在她的身上钻着。
她绕开了这个屋子,随即前往其他村民的家里——
她身上的蚯蚓顷刻间繁衍的越来越多,越来越肥,疯狂涌入那些村民的体内。
神婆察觉不对,连忙推门出来,而屋内,道士已经身亡了。
“你在做什么!”
“为我姐报仇。”
神婆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街道走去。
带着她观看着村民的惨状,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大快人心”。
直到最后一家人,口吐蚯蚓,脑袋被撑爆,脑花伴着蚯蚓散了一地,我这才将玉佩砸碎。
“尸骨还在家里,你可以去取了,记得顺便把我爹培养的东西,也为你所用。”
“要不然,就白费了我演了这么久的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