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4500像一条大黄鱼，这是沈州自动化研究所最新研究成果，尽管这台自主能力更强，仿生水平更高的水下机器人有着强大的自身实力，但这一次却是在极地，太多的不可预测因素让这位老所长终是放心不下，亲自来到现场。
张思源吸着海面上的寒风，尽管身上裹得厚厚的，但冷气仍然刺透鼻腔。
极地高纬度地区，科考母船会因为风、流等相互作用发生位移，致使水下机器人的布放和回收难以在一个相对固定区域内实现，冰层也会阻碍母船和水下机器人之间的通信，4500能不能完成任务，这对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也是极大的考验。
北极高密度的海冰白得刺眼，冰面上的裂隙尽管给人一种美感，但在科考人员眼里，那里处处透着危机。
卫星电话打来，从江道源口中得知深蓝要竞争“天鲲号”水下机器人配套设备时，张思源竟然一时没转过弯来，对这个合作了二十年，又明里暗里较劲的小师弟，张思源太了解不过了。他的魄力很强，胃口也很大，只是对水下机器人这一块的态度一直是有研究所就够了，深蓝并没有往这个领域深发展的意图，突然之间转向，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这么说是被儿子刺激到了？”
电话里，张思源啼笑皆非。
“你不了解我吗？我是乱做决策的人吗？”
“我就是太了解你了，你不乱做决策，可有的时候也自信过了头。改革已经进入了深水期，这个时候做什么决策都要慎重。”
谢向明不年轻了，很多年没有和这位大师兄口头上争过什么了，这一次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向这位远在极地的大师兄求援。
“就是因为深水期呀，一带一路向西支援我们做得怎么样？我们现在想向海上发展与先前的布局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吧，何况深蓝也该开辟新领域了，我相信凭借深蓝的实力，再加上研究所，短时间内拿出合格的方案是没问题的。”
张思源笑着说：“但同样，对方不仅有ASS和英宸基金，黑省国际研究院的胃口也不小，论起来裴宏朗还是我们前辈呢，人家提前盯上了你就棋输一着。”
“所以才向你求援啊，没有人也给点儿政策吧。”
“我谁也不支援，当年你认定了市场就应该知道市场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们的竞争越公平，对市场的刺激作用越大，不论谁输谁赢都是对国家有利的。”
“老所长，你该不会是盼着我输吧？”
这么多年，谢向明还能不了解张思源吗？虽说“二源”都是所里的宝贝，但张思源继承的更多的是康承业的大格局，看问题往往更远。
“输给儿子不丢人，这叫时代的进步。”
“这话可是你说的？”
“不是，是我爸说的。”
“……”
谢向胆当真无语了，张良工教授是国之栋梁，而且张思源也确实青出于蓝，曾经保守谨慎的他这几年的气魄越来越大，好多大项目都是他亲自主持的，尤其对研究所，他可谓是倾尽全力了。
“不管怎么说，要勇于面对自己的短板，抓紧时间补上，你们现在还是一张名片，不能砸了自己的名头。好啦，别的不说了，‘探索者’4500的性能得到了各级专家的肯定，年底少不得又要领回去一张获奖证书了。”
“那也是研究所的事啊……”谢向明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掌管着偌大的深蓝，他居然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挂掉电话，张思源的目光再次投向海面，“探索者”4500正在实施回收作业，流线形的壳体正从水面上吊装而起，大量的海水正顺着壳体外围“哗啦啦”地落下，仿佛一条刚出水的大鱼。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从“海人一号”到“探索者”1000，从“海极号ROV”“北极ARV”到“探索AUV”，不知不觉，中国水下机器人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从一片空白到步入世界前列，这些张思源是从头到尾亲身经历了，再回首已经是一个时代。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已两鬓斑白，但他更欣慰的是看到新一代年轻人的崛起，他们接过了前辈的接力棒，在科技的前沿仍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中国的未来可期！
……
……
蓝景科技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召开了全体合作方的视频会议，时间紧急，没功夫搞客套。
谢贝迪一上来就直入主题。
“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不小心招惹了一个对手，这个对手很强大，有着深厚的机器人开发底蕴，在沈州自动化研究所的支持下，深蓝是此次竞标中最强劲的对手。得益于大数据和ASS公司在智能化领域的强大支持，我们在两天之内做出了这份分析报告，得出的结论是，不能从表面评估对手。”
与谢贝迪同坐一个办公室的有蒋驰雨、关鹏两位老一代研究人员，钱兴国也加入了进来，临时负责行政工作，虽然老了，但钱兴国却来了干劲，他仿佛要找回丢掉的四十年一般，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不顾老迈的身体，在最短的时间内搭设起了公司的架子。
另一边坐的都是和谢贝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们是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这个团队里有四位博士生，有两位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计算机科学博士，一位斯坦福大学工程物理学博士主修生物计算，一位麻省理工学院（MIT）电子工程专业博士，包括谢贝迪自己也是一位在读博士生。
蒋弛雨的研究室设施并不差，又获得了校方的进一步支持，基础设施齐全，人员齐备，这样一股隐隐不输于深蓝的潜在实力给人增添了很大的信心，谢贝迪的底牌一下子厚了起来，他甚至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操作起了这么大一个项目。
“根据深蓝最近的财报，本年度第三季度，公司实现营业收入5.76亿元，同比增长27.58%；归母净利润亏损0.98亿元，连续四个季度亏损。公司连续亏损主要是因为存货减值。在存货跌价损失的影响下，前三季度公司资产减值损失达2.2亿元，其中第三季度资产减值损失再增加近6255万元。”
读完了财报，谢贝迪面向大屏幕前的股东与合作者们，笃定地说：“所以这才是他们急于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的原因，他们也想通过这个项目打通一条新路。值得一提的是，从公司9月份对深交所问询函回复中获悉，截至2021年6月30日，公司主要在手项目中有3个项目逾期未交付，涉及存货的账面价值约4347万元。若未来因拖期而造成人工及制造费用等增加，并且仍未能继续取得客户增补合同，或有可能继续计提减值损失。也就是说，这个项目即使成功了，也不会给深蓝的现状带来太大的改观，毕竟这个盘子太大了。他们需要的是用这个项目为自身注入一针强心剂，可我们都知道强心剂是用来救命的，深蓝显然还没到那种窘境，所以他们发挥不出全部实力，何况中亚那边的摊子已经牵扯了他们太多的精力，此消彼涨，我们的胜算至少有七成，之所以说是七成，原因在研究所那边，我丝毫不怀疑研究所有能力在短期内设计出一款先进的袖珍水下机器人，而且竞标前资质是很重要的，恐怕我们标书的厚度远远及不上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