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允市,锦纶大酒店门口。
傍晚,火红的夕阳慢慢消失在天际,给天空度上了一层暗灰的颜色,天有些凉,却不及温哲内心的寒冷及失落,后悔像一寸寸黑暗的魔爪禁锢着他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抬脚走到包厢门口,修长白皙的手放在把手上却有些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忏悔,以及暗暗的欣喜和期待。
三年了,晨慕大四毕业后就去了国外,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仿佛一阵风吹过,不留任何痕迹,却把他的心撩动的像一潭春水。
温哲后悔了,当年千般万般是他的错,直到她离开,他才知道,她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久久挥之不去。
“温哲?”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打乱了温哲内心的万千思绪。
“季节。”他温和笑了笑打招呼,仿佛刚才眼底的悔意和悲伤不曾存在一样。
季节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笑嘻嘻的说:“没想到你这小子越长越帅了,一副成熟儒雅又温柔的样子,不知道乱了多少姑娘的心啊。有女朋友了吗?”
季节和温哲高中就是同学,大学都在嘉允,虽然不在一个专业,但两人经常联系,关系挺好,他也大概直到高三时一个学妹倒追温哲被他拒绝,人家大学又跑来追他,又被这不解人情的“君子”拒绝了。
他猜想,他应该是不好这一款。
温哲性子一向温润如玉,脾气好到在整个嘉允大学都挺出名,不论是谁问问题需要帮助,他都不遗余力,像一阵清风徐来,给人一种温柔舒适的感觉。
前提是,不要喜欢上他。
可晨慕,偏偏就死心眼,追了他三年,依旧不为所动。
他就连拒绝人,都是温和的笑着的。仿佛想要照顾到别人的情绪,可晨慕根本不在乎这些。
温哲蠕动着嘴唇,苦笑了一声,“没。”
季节仿佛是很震惊的样子,不确定的问:“你不会是得恐女症了吧?”
温哲:“……”
“进去啊,你们俩怎么站在门口。”班主任宋霞拎着包笑着走过来,看着站在门口聊天的两个人。
宋霞是他们语文老师,并且只带毕业班,这次聚会大部分都是高三被她带过,目前又在嘉允的同学来,老师也没做强求。
温哲本来有事来不了,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晨慕要回国了,今晚可能会参加这次聚会。鬼使神差的,他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只为来看一眼她。
他一向做事都是胜券在握,第一次,为了这个不确定的消息,失了心神,乱了阵脚。
温哲和季节推门和班主任一起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了十几个人了,他快速的抬起眼睫扫了一眼,没有晨慕,又垂下了睫毛,心仿佛也跟着也坠入了海底。
季节大大咧咧的没注意到他的不寻常,倒是宋霞半开玩笑的问了句,“小哲,当年追你的那姑娘是叫晨慕吗?高二九班的那个?后来高三好像是老韩带的。”
好久没有再听过晨慕这个名字了,温哲一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又觉得仿佛恰在眼前。
他点了点头,遮掩住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和眼底的失落后悔。
“听苏婷说今天好像刚回国,今晚要来。”宋霞自言自语的说道。
听到这,温哲的眸子中突然有了些亮光,他真的错了,他想见见她如今还好吗?他想道歉。
当年那个明媚张扬总是笑着追在他身后的少女,现在却已物是人非。
为何,人总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温哲怅然的垂了垂眸子,甩去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6点45分。
离约定聚会开始还有15分钟,人已经来了有三四十了,温哲的目光频频往门口注视。
“班长,我记得你当年还上课偷看小说被老班逮着来着。”
“小贾,你还跟隔壁同学大家来着。”
“你还总是抄我的作业。”
“胖子,你数学课还总是打瞌睡。”
“你物理考试不及格,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
“我们班那时候总爱放许嵩的歌,满满的回忆啊,伴随了我们整个青春。”
“我们还每次大课间都可爱去小卖部和书店了了,吃着零食看小说,各种杂志海报。”
……
包间里同学们都纷纷讨论着10年的夏天,那个充满着青春,温暖,回忆,阳光,考试,以及轰轰烈烈的夏天。
他也顿时陷入了那个美好的回忆。
高三那年,温哲作为高考生在主席台上升国旗演讲,一身白衬衣校服,站在阳光下如玉般温雅,声音清朗干净,不知一时乱了谁的心神。
讲完话后解散,少女堵在他的面前,扎着马尾干净清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媚张扬,她笑着说,“温哲,我喜欢你。”
温哲只是慌乱了一下,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镇定,淡淡道:“我不谈恋爱。”
一张大胆敢爱敢恨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喜欢就是要大声说出来,就像村上春树的那句“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而是希望未来的你在遭遇低谷泥潭时,能想起,你也曾经被人喜欢过,不要怀疑自己,你值得。”
那时的晨慕,被国旗上温润的少年迷了心神,一眼万年,少女仿佛不知道羞涩为何物,她大胆,她张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一心一意表达着她的喜爱,但却从来不干扰他。
她不知道的是,刚说完不谈恋爱,一向镇定自若的少年,在她表白完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时红了耳尖,心跳如鼓。
他当时想的是:她怎么那么明媚张扬,像一轮太阳,温暖又照耀了他的心,灼热却不烫人。
但他却不懂喜欢为何物,他高考完的那个夜晚,她把他约出来,大大方方的说明了心意表白。
那一刻,温哲只觉得方寸大乱,一向理智的大脑却失去了思考,他嗫嚅着嘴唇,看着她好一会都没有说话,直到晨慕眼底的光慢慢的消失。
少女努力的笑着,摆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没事,温学长,我会努力的,也祝你未来可期。”
殊不知,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眼睛里的泪水和雨水交织混杂,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凄凉和悲苦。
她想,一定是她还不够好,不够优秀,她会努力的,考上他的大学,去追逐那道少女时期的光和梦想。
不用他等她,她只要跑的比他快一点,就好了。
想到这,晨慕又恢复了神气。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少年在雨里整整站了一夜,仿佛是有些迷惑,茫然又不知所措。
直到浑身湿透,冷的没有知觉,才僵硬的迈着步子慢慢的离去。
那一夜,大雨冲刷了整个城市,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种莫名的转变。
温哲大一那一年,没见到过晨慕,她高三,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回学校,避免让她想起来,有种不必要的尴尬。
大二那年,作为学生会干部,他跟着去校门口迎新,少女明媚的笑颜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温学长好啊。”
温哲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报考嘉允大学,更没想到,两人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直到温哲旁边的同学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把目光从晨慕身上收回来,他温和的笑着,眼睛里确实一如既往的淡漠,像是公事公办一样,语气官方而平调,听不出一点久别重逢的欣喜,“学妹好。”
晨慕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挂不住了,没想到,他把她当陌生人看,和其他来报道的学弟学妹没有任何差别。
她该知道的,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虽是温和的笑着,可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怎么还抱有希望啊。
但是她不想轻易放弃那道光,那怦然心动的感觉,那让她坚持度过苦难高三的信仰。
从此,嘉允大学都知道了,温哲身边有个学妹小跟班,一直追逐着他的脚步,经常送早饭,嘘寒问暖的,可他却一直雷打不动的,不说动心,但对待晨慕和部门里其他学弟学妹没有任何差别。
直到有一天,晨慕红着眼跟他说:“是我飞蛾扑火,温哲,我累了,我们就此别过,也祝你——永远幸福快乐。”
说完之后,她就出了国,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
那一刻,温哲才真正的慌了,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手中流逝,心脏不停的上下跳动,在彰显着,提醒着他过去的不知好歹不懂珍惜。
温哲从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爱是明目张胆,是偏爱,是唯一,他只知道,那个阳光活泼的女孩闯进了他的生活中,他突然想不顾一切的追过去,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
可她,却突然离开了他。
毫无征兆。
那时,温哲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晨慕出国时,有人曾经问她,“温哲对你也还可以吧?你为什么要走。”
晨慕只是笑了笑,“若不是全力以赴倾心相付,我宁可,从未得到过。”
温哲不止对她,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这样的人,做朋友可以,做情侣真的很累。
并且,也很难走入他的内心深处。
他温和有礼,却把所有人都排在心门外,她追了四年,追不动了,捂不热了。
所以,抽身离去。
敢爱敢恨,不拖沓,不拖泥带水,一向是晨慕的风格。
她只是想给自己的青春一个圆满的结局,就这样吧,无悔了。
她利落果断,毫不犹疑的放弃了四年的感情,只身前往国外,断了有关于他的一切联系。
不怨,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