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听得脸色煞白。她僵立在傅予深门口，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
这是傅家的家事，但门后是傅予深，下楼是季予初，她一个外人，听到这么多，去哪都很尴尬。
她后悔极了，觉得自己真是不长脑子，为什么要上来！
但时间容不得她懊悔。面前紧闭着的门，打开了。
傅予深高大的身影直直矗立在她眼前。不过一夜没见，傅予深肉眼可见地消沉，看不出以往半分精神气。
那双漂亮又清冷的眸子，此时满是血丝，带着极大的哀伤。
傅予深直直盯着她很久，突然抬头，像是要把什么逼回去。
良久，他开口，声音哑得像塞了团棉絮，“你能不能当作没听到。”
阮笙张了张唇，只机械地点头。
傅予深似很疲惫，他把头靠在墙上，突然问：“你说，我的出生，是不是一场没有人开心的闹剧？”
阮笙被问懵了。心尖揪着疼，她眨了眨眼睛，愣了好几秒还是没办法相信这是从傅予深嘴里说出的话。
那个最高傲耀眼的少年。
此时用着最卑微的语气，求她忘记那些话。
他一贯散漫却又坚定的眸子，原本应该漾着最高的追求，此时却涌上深切的怀疑和全面自我否定。
阮笙张了张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漫着巨大的哀伤。
这哀伤就像是几年前，所有人都告诉她爸爸是英雄，但最后英雄梦却全数幻灭时的感觉。
而此时，她心中最为优秀耀眼的少年也遭受着来自最亲近人的否定。
楼上的动静依旧不小，但大概是傅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抬高了嗓子才制止了更加失控的争吵。
阮笙拉住傅予深的手腕，把他拉回房间，又关上了门。
高大的少年真就被她轻易地按在椅上坐着，傅予深没什么情绪，眼神空洞。
阮笙坐在他房间的地板上，脊背挺得笔直，她小脸严肃，抬头看他：“傅予深。”
“你刚刚说什么屁话。”
傅予深眉目微动，有些错愕。
“你出生要是一场闹剧，那我出生岂不是泥石流！”阮笙抱臂控诉，脸崩得紧紧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傅予深情绪没调整过来，他蹙眉，顺着她的话摇头。
结果阮笙丝毫不信，反而气呼呼道：“你就是看不起我！”
她痛心疾首地掰扯着，“我从初中就拿你当目标，好不容易考上附中，结果还是吊车尾。”
“就我这样的咸鱼，整天都活得乐哉哉的。”阮笙突然起身，双手捧起傅予深的脸，往中间一压，搓揉捏扁，像是在泄愤，“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对我是降维打击！”
“你是对我活着的侮辱！”阮笙微凉的指尖在触碰到傅予深脸颊后有些颤抖，她克制住心里的紧张，盛满生机的眸子直直盯着傅予深。
经过阮笙一番不着调的狂轰滥炸，傅予深的眸色明亮了些，恢复了之前的三分意气，他眼睛一眨不眨回看阮笙。
傅予深天生一对桃花眼，瞳孔漆黑，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挑，极其蛊惑人心。平时眸中的清冷淡漠中和了这种多情，但此刻他眸中情绪难辨，冷意不再，像是含着小勾子，直接让人沦陷。
最后还是阮笙受不了地先移开视线，耳朵有些泛红。
她放下了手。上面还残留着傅予深脸颊的温度，掌心微微发烫。
傅予深握住了她手腕，攥得很紧，他说话不太稳，带着少许气音：“阮笙，你是不是……”
阮笙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她根本不管傅予深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只管道：“不是的！”
傅予深皱眉，“不是什么？”
“我是问你是不是，挺在意我的。”傅予深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阮笙松了口气，垂头。
她发现自己，胆子真的很小，至少不敢迎着傅予深的眼睛坦然又干脆地说一句，我当然在意了。
阮笙又揪着牛仔裤边，半晌才打哈哈道：“都是朋友嘛，怎么不在意，我又不冷血！要赵天扬出事，我第一个去帮他揍人！”
嘴上这么说，但阮笙隐约知道，傅予深和赵天扬，不一样的。
半晌，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傅予深。
他情绪很淡。
就这么一瞬间，阮笙觉得她错过了一个捕捉他微妙情绪转折的最好机会。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你最倾慕的人呢。”傅予深扯了扯嘴角，突然降低了声音，不知道说给谁听，“不过，这样。”
“也行。”
阮笙继续道，“不过傅予深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不准埋怨你自己。”
“不然，你就是在侮辱我！”
“听到没！偶像要给粉丝一些正能量！”阮笙看起来严肃又正经。
“嗯。”傅予深顺着她的话：“听命，我的小粉丝。”
阮笙心一跳。
她觉得自己有问题。
傅予深随便几个似是而非的字眼就能让她想入非非。
不能再待下去了。
楼上动静已经小了很多，阮笙猜测应该不至于再和刚才那么口不择言。
她站起身准备跑路，“我还有点事要和季哥哥说。”
“先下去了。”
还没走，手腕就被人拉住，傅予深极其不讲道理，“待会再走。”
阮笙不敢继续和傅予深两个人呆着。
她怕暴露，怕一不小心过了界。
阮笙站那里不说话，傅予深似乎接受到了她的答案。
半晌，他说了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你能不能别随便叫人哥哥？”
傅予深情绪似乎很不稳定，问那句话的时候眉目冷淡，语气尖锐。
阮笙也觉得叫人哥哥有些怪怪的，但傅予深的语气她不喜欢，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
傅予深不看她，“你叫的很难听。”
阮笙被他的言语刺到了，有些委屈。
她冷声道：“我又不喊你。”
傅予深蹙眉，喉结动了动，好像在憋着气，却又不说出来。
“谁要你喊？”他道。
阮笙甩开他的手，“你要我喊，我也不会喊！”
她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好不容易哄好了，还刺激她，欺负她。
有本事去欺负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