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不自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不敢看面前的人。
她感觉自己正丝丝冒着热气，又或是离羽化不远了。
傅予深不过是叫她一句叠字小名。可明明周围熟悉一点的人都会这么叫她。
阮笙，你怎么回事！
但下一秒，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瞬息间就打断了她的羞涩。
傅予深拉了拉她的马尾辫，声音很低，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两个音节，气息绵长，口吻带着些玩笑：“笙笙？”
“怎么感觉是在叫我自己。”
阮笙：冷漠jpg。
“我走了。”阮笙打掉他拉她头发的手。
傅予深心情好像不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傅予深突然问她：“你很喜欢季予初吗？”
阮笙脚步一顿，有些彷徨。
季予初不能选择自己怎么出生，再加上他给她的感官不坏，所以她并不能全然站在傅予深的角度去仇视或者排挤他。
阮笙沉默很久，“你不喜欢他吗？”
话一说出口，她便想打嘴。这不是废话嘛。
“你觉得呢。”傅予深走到她身侧，淡淡道：“虽然目前他还没有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我好像很难过。”语气里满是迷茫。
阮笙心一揪。
傅予深不是这样能直接展现脆弱的人，他既然说出口了，那就是真的不好受。
傅予深还在追问：“你为什么让他补课？”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阮笙立马就理解了。
之前她明确拒绝了傅予深，却又在今天答应了季予初。
“不会了，我不找他补。”阮笙连忙回答。
傅予深抿唇，看她，眼神中竟有些期待。
“我后来就后悔了。”阮笙不敢看他，低头，“我准备找老师补。”
良久，她听到傅予深答好。
就像是两个人都做出了某种妥协，后退一步，维持着这看起来稳定实则岌岌可危的关系。
*
已到深夜，阮笙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
她爬起来看向对面的窗户，窗帘半掩着，但仍旧亮着微弱的光芒。
傅予深也没睡。
阮笙靠在床头，摸出手机，在聊天记录停留于半年前的微信界面上，犹豫了半晌，还是敲了两个字：【晚安。】
刚发出去，她便像是被烫着了般将手机放到了自己不能一手拿到的地方。
但不过僵硬躺了两分钟，阮笙脑门上都憋出汗来了，又忍不住将其摸了回来。
看到微信有个红点，她心跳很快，傅予深回了她一个语音。
他的声音在夜里有些哑，但好听极了，简单的晚安两字，阮笙像是着魔了一般听了好几遍。
良久，她关了机，安定情绪。
可还是睡不着，她还不能消化这样一个巨大的消息。
傅家的家庭结构很简单，简单得好似便应该这么冷清。
那些支系的远亲不算，正经的嫡系，在人人脑海中，只有傅予深这一脉。
但傅宏和白苓不和的消息，却是上层几乎人手一份的消息。
两人算是彻底的商业联姻，当初两家结合得仓促，但还是有小道消息传出来，是奉子成婚。
白苓在生下傅予深后，稍微调养了身体，就重新回到商场做女强人，一年在傅宅的时间加起来没几天。
在阮笙印象中，白苓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阿姨，但面相严肃，一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难接近。
她甚至从康月口中听过，白苓要求傅予深次次拿第一，不拿第一就不会回来看他。因为她白苓不会要一个没出息的儿子。
而傅宏更是常年不待家，哪怕回来也是应着傅老太太的要求。相比于白苓，他对傅予深表现得更加冷漠，仿佛他只不过是一个顶着他儿子名号的陌生人。
所以到今天，傅宏突然领回来一个外面养的，几乎倾注所有爱意和心血的儿子回来，看起来荒谬却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想着，阮笙心里越发不舒服。
她想着明天应该要去傅家，和季予初说她不需要他补课。
虽然她不讨厌季予初，甚至还因为他的温柔和长相对他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好感。
但她不想让傅予深难过，毕竟他都和她说了。
*
第二天上午，阮笙拿了一盒草莓，按响了傅家的门铃。
可开门的竟然是季予初。
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阮笙很不自在，躲闪着眼神。
季予初好像浑不在意，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笙笙，你来了。”
阮笙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又不动声色的转回来。
季予初眸色一暗，又很快恢复，他引导着阮笙进门。
“你是今天就打算找我补课吗？”
阮笙心一沉，没正面回答，拒绝的话在嘴边一绕，始终没有一进门就说出口。
“妈妈一大早买的草莓，还很新鲜，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谢谢笙笙。”季予初笑道。
“不客气。”阮笙心里有些焦虑，又快速打量一圈，始终没看到相见的人。
厅内只有忙活的佣人，但他们动作都极为小心，表情肃穆，整个傅宅竟是比以往更为沉闷。
好像除了季予初，没有正常人。
阮笙一颗心七上八下，喝了一口茶，实在忍不住道：“季哥哥，我上去看看傅予……”
“予深哥哥。”
季予初表情似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没叫住她。
阮笙一上去就后悔了。
傅宅虽然隔音很好，但也耐不住人发那么大脾气，或者他们只顾自己发泄，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有人听到。
阮笙站在傅予深房间门口，就很清晰地听到了三楼尖锐的嗓音，伴随着瓷器落地的碰撞声。
女声是白苓，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傅宏，我告诉你，你敢把那孽种领回家，我们就离婚！这么多年我真是受够了！”
傅宏吼起来嗓音如雷般轰鸣：“白苓，你以为老子不想离婚，当初要不是你肚子里塞了个种，我会和你这恶妇结婚？！”
“傅宏！你以为我想要？！要不是事情闹大了，我打掉也不会和你结婚！这些年你吃着和我家合作的红利，外面还彩旗飘飘，以后是不是还想把家业给那个孽种啊！”
“你白家就没获利？！互利共赢罢了，我的儿子我当然要把东西留给他，你再一口一个孽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