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放弃？”顾宴反问道。
陆玺燃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一直不回来，是因为妈妈不愿意原谅他，其实他已经开悟了呢。”
“妈妈当然不愿意原谅他，但他也没有开悟，甚至后面可以说是越来越离谱了。”顾宴回想起自己父亲的操作，说出来的语气都带着怀疑，因为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智力正常的人会做出这些事情来，“他后期完全沉迷其中，不来上班都是小事，放权给乱七八糟的人，让他们来打理公司，结果公司内部乌烟瘴气，奸佞横行。最离谱的是，他还要在公司内部搞摄影鉴赏，所谓的鉴赏，无非就是给大家一个拍他马屁的机会，夸到位了，官就有了，钱也有了。”
“摊上这么一个老板，员工应该挺痛苦吧？”陆玺燃不自觉地又一次带入了打工人的视角。
顾宴点了点头：“真正有能力的人，根本不会受这个气，爬上去的，都是那些能吹能拍的，最后还留下了不少混日子的。这样的工作环境，基本可以说是人间炼狱，上班的心情肯定不会比上坟好多少，甚至很有可能还不如上坟。”
陆玺燃完全代入，完全理解！
“集团这样下去只会完蛋，这是大家都有共识的事情。”顾宴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道，“只是我没想到，最后动手的人会是妈妈。”
“是妈妈动的手？”陆玺燃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从顾宴之前的描述里，她感觉妈妈还是非常喜欢这个男人的，两人结了婚，孕育了新的生命，也有过幸福美满的家庭。
“对，妈妈提出了离婚，并且要求分割公司股权，然后又把他和其他几个股东手里的一部分股权买了过来，拿到了公司的控制权，成为了公司最大的股东，也让我当了现任的顾家家主。”顾宴不敢想象母亲是用了多么大的毅力做的这个决定，他只知道因为这件事，母亲不光掏空了家底，还背上了负债，跟娘家的关系也彻底割裂。
“妈妈是个很有魄力的人。”陆玺燃由衷地感叹道。
“现在的顾氏蒸蒸日上，可以前的顾氏……甚至可以说是濒危。”顾宴这话没有夸张的成分，他只是在阐述当时的实际情况，“妈妈不是女强人的类型，她也知道这一点。关于管理，关于技术，她都明白自己的不足，但她愿意听那些认真做事的人说话，愿意相信他们。后来她一个个登门拜访，道歉，又开出高薪，请那些人回来，还把公司里乱七八糟的人都清退了。为此，她遭遇了不少次死亡威胁，也真的受过伤，但她都坚持下来了，她真的做到了让懂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放权给适合掌权的人，信任值得信任的人，这才有了顾氏的今天。”
是啊，这就是姜琅跟陆安的不同。
陆安凡是亲力亲为，或许是因为沈楚瑞的缘故吧，陆安没有办法信任其他人，也没有办法亲近其他人。沈楚瑞会PUA她，会限制她，可陆安又沉湎于这段感情，不愿意脱离出来，只能承受这样的苦果。
姜琅不同，她工作能力虽然没有陆安强，但她比陆安有魄力。
她能在关键时刻看清局势，挥剑斩情丝，把控方向，还能放下身段，分清奸贤。
“爸爸是被妈妈赶出去的。”顾宴开口说道，“顾氏的人各有心思，但大家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倒是难得一致，对外的口径也十分统一，这才没有让真实情况流出去，变成新闻。”
陆玺燃当然能够理解，毕竟大家有心思很多时候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可如果真的再让顾宴老爹搞下去，恐怕到时候就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分配，甚至还会债台高筑了。
这么说来，顾宴老爹也是个传奇人物，能让这么多人都仇视，的确不太容易。
“本来愿意留他，很多时候就是看在我妈面子上，或者说看在我妈娘家的面子上，后面他越来越离谱，我妈也下定决心，前任家主就真的把他从族谱上去掉了。”说起自己老爹的惨状，顾宴反而笑了起来，“这是被驱逐出顾家最严厉的惩罚，也代表着他以后再也享受不到任何顾家带给他的荫庇。”
“那他的生活……岂不是很惨？”陆玺燃还记得自己看过的那些辣眼睛作品，她可以肯定，这些东西卖不了钱。
“对啊！很惨。”顾宴点了点头，“但他还在坚持艺术！说真的，看到他宁愿捡别人的剩饭吃，都不愿意变卖那些拍摄设备的时候，我相信那是他的灵魂归处了。”
听到这话，陆玺燃险些笑出声来。
“这的确是灵魂归处。”陆玺燃表示赞同，说完她又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今天去找他是？”
“他给我打电话了，说想要见我一面。如果我不去，他就找妈妈。”顾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沙发，“我觉得妈妈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种状态。”
顾母是敢爱敢恨的性格，想必她在决定把那个男人赶出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放下这段感情了，顾宴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不想母亲被打扰。
只是陆玺燃想不通，既然都已经去找灵魂归处了，又何必回头来找顾宴这个儿子？甚至还拿前妻做威胁？
陆玺燃虽然跟顾宴的父亲没有接触过，但她接触过沈家人，也深刻地知道这个世界的丑恶。
一般情况下，她不介意把人往最坏的方向想。
因为根据多年的生活经验，最后的结果往往是那些人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坏！
“他生活在一个特别破败的地方，如果硬要说是城中村，也绝对是城中村里最烂的那种。”顾宴回想起那个地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一个月三百块的房租，窗户都是破的，褥子也脏得快要结块了，如果不是见过他，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这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好在，他还有灵魂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