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倚着枯树,左手撑地,右手紧握那根沾满黑血的骨刺,指节泛白。血早已干涸,在骨刺表面结成暗褐色的痂。他喘得厉害,胸口仿佛压着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荒狼没有离开。
它蹲在五步开外,两条后腿拖在地上,瘸得厉害,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尘,口水滴落,腐蚀地面,腾起丝丝白烟。它不敢扑,也不肯退,像是在赌——赌谁先倒下。
林尘清楚,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体力早已耗尽,刚才那一翻一滚几乎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双腿发颤,双手微抖,连眼皮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可他不能闭眼,一旦松懈,就是死亡。
就在此时,脑海中的《道藏》忽然动了。
不是以往那种缓慢扫描的节奏,而是像被人猛地按下启动键,嗡的一声骤然响起。
他猛然睁大双眼。
不对劲。
这感觉前所未有的不同。过去是被动接收信息,如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主动苏醒。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扫向左侧——荒狼尸体旁的碎石堆中,一张泛黄纸页被风吹起一角。
纸上字迹残缺,半数焦黑,但仍能辨出几个词:“九转”“玄元”“引星”。
林尘心跳一滞。
这不是符纸,也不是寻常文书。这是功法残页!
念头未落,《道藏》已自动锁定那张纸页。一道银光掠过意识,随即,那些模糊的文字在他脑海中重组,化作一条条发光细线,沿着虚拟人体的经脉缓缓游走。
最终,所有线路汇聚于脊椎第三节,仿佛要从那里破体而出,直通天外。
“引星力入髓?”
他怔住了。
这种修炼方式闻所未闻。寻常聚气术皆是吸纳天地灵气,循十二正经流转。而这一法门,竟是直接接引星空之力,通过震动特定脊椎节段,感应外界能量波动。
效率标注浮现:94%。
远胜他在乱葬岗捡到的那块破布上记载的粗浅功法。
若是完整版,怕是真能一步登天?
可念头刚起,耳畔风声骤紧。
荒狼动了!
一声低吼,前爪猛蹬地面,拖着残腿暴冲而来。速度虽不如先前,但这一击显然是拼尽全力,獠牙闪着乌光,直取咽喉。
林尘来不及多想,抬手将骨刺甩向右侧空地。
啪!
骨刺撞上石块,发出清脆响声。
荒狼本能地偏头一瞥,动作迟滞了半瞬。
就是现在!
林尘咬牙翻身,扑向碎石堆,一把抓起那张残页。纸页极脆,边缘焦黑,稍一触碰便簌簌掉灰。他顾不得许多,攥紧塞进怀里。
还未起身,背后寒意骤然炸开。
荒狼已调转方向,再次扑来!
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林尘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将残页塞入口中,狠狠咬住,随即侧身撞向旁边一根歪斜的旗杆。
旗杆年久失修,应声而倒。
他借力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利爪。指甲在沙地上划出三道血痕,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地,剧痛袭来,眼前一黑。
荒狼扑空,撞上旗杆残骸,怒吼一声。
林尘趴在地上,口中满是纸灰,苦涩难当。他不敢吐,生怕一松口,信息便断。残页虽已吞下,但《道藏》仍在解析,脑中不断浮现出新的灵力运行图。
就在最后一点数据即将完成之际,一股更深的寒意自远处蔓延而来。
地面开始震颤。
不是风,不是兽群,而是某种庞然大物的脚步声,一步一顿,踩得骨骼都在共鸣。
林尘抬头望去。
树林尽头,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兽缓步走出。体型是荒狼的三倍有余,独角如刀,双目赤红,嘴角挂着未干的血痕。
荒狼回头一望,顿时僵住。
下一瞬,黑兽暴起,快若残影。一爪拍下,荒狼甚至来不及嘶吼,脖颈便被拧断,尸体横飞,撞上墓碑,碎成数截。
林尘伏地不动,冷汗浸透后背。
他知道,自己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可那黑兽并未立刻扑来。它低头嗅了嗅空气,又看了看地上的残页碎片,鼻孔喷出两股黑雾,这才缓缓转身,走向另一片尸堆。
走了?
林尘不敢轻信。
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黑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乱葬岗深处,才敢缓缓挪动身体。
他吐出口中纸灰,喉咙火辣作痛。胃里翻江倒海,仿佛吞下了一团烧红的炭。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脑海中那幅清晰的星力运行图。
尤其是脊椎第三节的那个节点,反复闪烁,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震动这里……就能感应星力?”
他伸手摸了摸背部,第三节脊椎处竟有些发烫。
不是错觉。
刚才那一瞬,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丝牵引——从头顶落下,轻微却真实,像有人在轻轻拉扯。
可惜时间太短,尚未明悟便被打断。
他撑着地面坐起,浑身剧痛。左腿擦伤严重,右手虎口裂开,嘴唇也被牙齿咬破。最麻烦的是体力透支过度,走路都摇晃。
可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有之前的慌乱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执拗。
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纸屑,低声呢喃:“这功法,绝不止这么点内容。”
话音落下,他挣扎起身,踉跄着朝乱葬岗西北方向走去。
那边有个塌陷的地窖,半埋土中,入口被碎石遮掩,刚好藏身。
行至中途,他忽然停下。
脑海中,《道藏》刚刚完成最后一段解析。
一道微光闪过,显现出关键信息:
【九转玄元·初转】
激活条件:子时整点,脊椎第三节以每息七次频率震动,持续九息,可引动第一缕星力入体。
警告:凡体未淬,强行运转可能导致经脉撕裂。
林尘站在风中,咧了咧嘴。
“子时?那就是半夜十二点。”
“每息七次?这不跟打摆子一样?”
“还得坚持九息?谁受得了?”
他低笑两声,声音沙哑。
可眼中光芒灼亮,近乎骇人。
他抬头望天。云层厚重,不见星辰。但他知道,只要活到子时,就必须试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机会。
他继续前行,脚步虽不稳,却愈发坚定。
地窖入口就在前方。他弯腰钻入,内部空间狭小,仅够躺卧。角落堆着几根腐木,墙上布满抓痕,不知曾是谁的藏身处。
他靠墙坐下,从腰间彩绳袋中取出一颗青色小果,放入口中咀嚼。
果肉酸涩,但一股暖流迅速沿手臂蔓延,稍稍缓解了疲惫。
他闭上眼,脑海中一遍遍回放那幅星力图。
脊椎第三节,震动,引星……
重复十余遍后,他猛然睁眼。
外面,风停了。
整个乱葬岗陷入死寂。
连虫鸣都消失了。
他屏住呼吸,竖耳倾听。
十秒后,远处传来一声低吼。
不是之前的黑兽。
那是另一种声音,更深、更缓,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林尘纹丝未动。
他知道,这片乱葬岗,本就不属于活人。
而现在,真正的危险,才刚刚靠近。
他的手指,缓缓握紧了口袋里的半截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