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逐渐升高,积雪融化后,原来隐藏在雪下的垃圾开始显露,雪停以后的海城,尤其是山和小区这样的城乡结合部道路泥泞不堪,更显脏乱。所有的事堆积在一起,像理不清的毛线球。
知道龙哥去找了姜一敏后,姜美凤惶惶不可终日了许久,还因为龙哥送姜一敏自行车的事,跟姜一敏在过年的饭桌上大吵一架。之后姜一敏有三个月没跟她说过话。
得知姜一敏自己勤工俭学把买自行车的钱转给龙哥后,姜美凤的心情愈加复杂。
见龙哥没有再靠近姜一敏,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情放下,只是心里还随时警惕着。她盼望姜一敏早日毕业,母女二人换个地方生活,逃脱龙哥的魔爪。至于姜一敏上不上大学,那都是次要的。
11月底,她开始联系不上茉莉,隐隐觉得不安。
最后一个在她这里点茉莉的人是龙哥,她不相信龙哥。于是她偷偷去了医院,跟踪茉莉。发现茉莉只是在私下接单后,松了一口气。
孩子要治病,钱不够,她跳过自己拿全部的钱,也在情理之中。姜美凤不怪她,本想找个机会跟茉莉说清楚,但还没来得及抽空。
12月9号,案发当晚,她突然接到陈沫打电话来哭,说妈妈没回医院。姜美凤比谁都清楚,不管做什么男人的生意,茉莉都不可能夜不归宿。
她立刻出门去找茉莉。
路上,她给龙哥打了电话,龙哥在电话里很是开心,说马上就要发财了。
“茉莉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姜美凤直接问。
龙哥不正面回答,姜美凤已经猜到答案。
“我告诉你,那是孩子的救命钱!”
“那是我的救命钱!”龙哥在电话里咆哮,“一个小孩死了就死了,老子活着才能创造更多财富!”。
“姜美凤,当初老子饶你一命,你今天最好别给我多事,否则你女儿的安危,我可保证不了。”
作为母亲,最恨有人拿自己的孩子当筹码,威胁自己。
“你在哪里?”
“爱琴海酒店。你来了又怎样?”
她意识到今晚肯定有事发生,但不想把自己卷进去,一旦自己糟了道,姜一敏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挂断电话,姜美凤让张玲到小凤茶馆一趟,避着点监控。她们在茶馆外通道里换了衣服,然后急忙赶往爱琴海酒店。
她到的时候是晚上9点45,碰到一个小混混打电话说接了笔大单子。
“你猜干什么?把这条街的电线剪了!给我两千!”
姜美凤停住脚步,看到巷子尽头停着一辆眼熟的车。那人摇下车窗,正在抽烟。从侧脸她认出,是上次的口罩墨镜帅哥。
他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
姜美凤正准备摸进爱琴海酒店,突然一阵惊呼,整片街区都黑黢黢一片。
真的停电了。
她看到口罩墨镜帅哥从车上下来,从爱琴海酒店侧门走了进去。她悄悄跟上去,爱琴海酒店里一片混乱,由于停电产生恐慌,客人都纷纷跑到了楼道和大堂,找酒店前台要说法,只有308房门紧闭。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有两个男人的打闹声,没有女的的声音。声音由大到小,直至彻底安静。
姜美凤全身汗毛竖起,用衣袖擦干净刚刚自己耳朵贴过的地方,她打电话给张玲,“你立刻打车出门。别让人看清楚脸。到海城职高附近我们交换衣服。”
一边跟张玲交换衣服,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张玲忍不住问她:“姐,你怎么了,冷吗?”
“没事,你赶紧回家照顾小国。”
“孩子不能没有妈妈。”她用力地握了握张玲的手。
接到姜一敏后,路过学校门口的精品店,她带姜一敏进去买了一副毛线手套。
“我还有一双毛绒的,妈。”
“换着带,换着带。”
姜一敏那天压根没去学校,快下晚自习时姜美凤给她打电话,说要来接她下晚自习。
她虽然起了疑心,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把锁在车棚里的自行车推出来,顺着放学的人流往外走。
在门口见到姜美凤后,她纳闷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你来接我?”
姜美凤正处于惊魂未定中,很容易走神,没听见姜一敏在说什么。
“谢谢妈妈。”
她只听到这几个字。
“敏敏,我知道妈妈对你的关心不够。”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姜一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以为是姜美凤发现她请假不去学校,来兴师问罪。进入高三,姜一敏讨厌学校的氛围,更想自己去图书馆复习,所以偶尔会请假调整状态,何为了解情况,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到姜美凤慌乱的表情,她又觉得不是没告诉姜美凤自己请假的事,意识到出了事,可能还不是小事。
“今晚你叫邹宛来家住,茶馆里忙,妈可能不回来。”
姜美凤叮嘱道。
她的行为更奇怪了,姜一敏不得不起疑心,但她还是照办,让邹宛到家来陪她。
10点50,母女俩在小区东门下车。姜美凤把她送到单元楼下,又折返。临走前,姜美凤表情凝重,仿佛在交代后事:“照顾好自己。”
邹宛来后,提起A382,讲了没几句,见姜一敏心不在焉,也就闭嘴。两个人都心事重重,没有太多话要讲,好多次想开口,欲言又止。最终扯过被子,早早上床。
那天晚上,没睡着的不仅是邹宛,还有姜一敏。当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从床上坐起来时,邹宛已经离开了。
家里空无一人。
她倒不是觉得冷,而是觉得眩晕和空虚。
热水器打不燃,镜子里的青春痘格外显眼,室内温度比昨天还要低,她看了一眼窗外,天微微亮,湛蓝色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她戳了戳红肿的青春痘,很痛。给姜美凤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简单的洗漱之后,下楼骑车去学校。
她原以为一切是从今天开始改变的,殊不知,一切早在昨天就已经改变了。